39 暗箭（2/2）

山上，“个囚攮的，若再不开言，我抽的筋”，刘洪道怒道。但任凭众人怎么叫骂，刺客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郭黄脸上前正欲施展身手，却被刘洪起出言阻止了。刺客是个老者，头发已是灰白，棉衣却是簇新的，只是露在外的脸与手皴有如树皮，孙名亚看着不忍，上前道：“掌家的对咱们不薄，你怎可做下这老而无才之事，你看看身上腿上，新衣新裤，就不能引动半分良心？”。

“你们是烧着吃的，这么多人都护不住！”，忽地，吕三引着弓手上来。在查看了刘洪起的伤势后，吕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刺客，叹了一声，道：不怪，老白闺女叫掌家的射杀了。众人闻听，都噤了声。

“与他二十斤穈子，放他下山”，刘洪起道。老白闻言，磕了一个头，起身去了。这时，一旁的流民窃窃私语，“唉，老生丫头，怎不心疼，老了靠谁”，“可不是，若是换做我，肺叶子与心肝肉都是疼的”。

寒风中，一个孤清的身影向山下行去，未行出多远，这个身影擤了擤鼻子，又将鼻涕摸在鞋梆上，众人不知，老白擤出的既有鼻涕又有泪。风撩起众人的衣襟，天也渐渐地暗了，刘洪起呆呆地看着老白的背影，“还愣着做甚，将那粮车里的粮，兑些与他”。

油灯下，刘洪起靠在被褥上，孙名亚坐在一旁，案几上的一个海碗里，还有半碗血水，靠门处支了一个小灶，药罐子正坐在上面冒热气，吕三蹲在一旁，用一把破扇子煽火。幸而滑轮弓威力大，一箭射穿了刘洪起的肩头，箭头未留在肉中。

“不想先生旧伤方好，又添新伤”。“是我自找的，杀了人家闺女，一箭射死也不亏”。“先生！那日的情形众人都看着哩，她犯了军法——”。这时，吕三背对二人道：“这些杀才就是贱，闯塌天营中，多少人的妻女被辱被杀，他们却老实地去攻城填沟，助纣为虐，也未闻有人对闯塌天下手，先生便是太仁善，活剥几个便消停了”。吕三这话也不无道理。

似乎在思索吕三的话，沉默了一会，刘洪起道：“却也帮了我，去不成北京了”。见孙名亚不明白，刘洪起道：“再过四五日，正月十五，高迎祥，张献忠破凤阳，我想到了二月，召命便会下来，召我去京”。“果真？”。“果真，刘国能说高逆，张逆现已去了颍州”。

“唉，好得紧，先生神算，先生若走了，这一摊子我如何铺陈”。“我担心的正是此节，寨中多是你在操持，我未待过许久，老孙，不是我对你不放心，我若不制个模子，你如何依样画葫芦，数月来忙着修寨，至于练兵，用人，定制度，万般事项，竟一项也未顾及”。“正是如此！”。

夜渐深渐冷，刘洪起在两床被褥下都觉得寒气逼人，由于建设得仓促，寒中竟无一盘火坑，这可是崇祯年间的冬季，是一千年来最冷的十年。刘洪起吩咐抱床棉被来，给孙名亚披上。

刘洪起道：“闯塌天与混十万正合杆攻打汝宁府”。孙名亚闻听，再次诧异。刘洪起道：“唉，我却忘了替朱荣祖讨个份上，万一城破了——”，“先生自顾不遐，哪还顾得旁人，昨日先生一去，我甚是悬心，日间郑老二嚷闹，我故做镇静罢了”。

“不说此人，他虽两番救我，总之此处不留爷。我在想，汝宁府距此不足百里，围城已有数日，咱就跟聋子一般，通不晓得，这成不得”。“先生是甚打算”。“有些计较，目下还顾不上”。

不知从何时起，吕三也坐在床头，静静地听着，这时，他才发觉药凉了，便催促刘洪起喝药。看着刘洪起将药一饮而尽，吕三问道：“既不愿进京，先生为何将凤阳之事说与官府？”。

“不表个功，如何得官身，就凭滑轮弓，也只索给个品主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