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李振声（2/2）

一个家人执着杆子上来，点着了房梁下的几盏宫灯，顿觉明亮了许多。

“也只得请皇上早为封疆计”，严栻道。李振声心道，皇上哪一日不在为封疆计，也只得重重一叹，道：“任公，你我乡梓，又是邻县，当守望相助，共济时艰，切莫别人求我三春雨，我去求人六月霜”。张任闻听，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临颍城南二十里，马队行在官道的烂泥中，这伙人腰里缠着孝布，头上扎着孝手巾，各持刀枪，仿佛行进在寻仇的路上，令路人骇异。他们缓缓地跟在一辆车后，那车由两个铁匠徒弟前拉后推，而铁匠师傅却坐在车上。

一阵风吹来雨后的土腥味，孙名亚望着眼前的车，师傅屁股下是只木箱，木箱上有副对联：风吹一炉火，锤打四方财。他道，师傅做得好买卖，世道再不安生，总是饿不着手艺人。铁匠师傅惶恐道，大买卖做不成，小买卖日哄人。孙名亚笑道，师傅做的实打实的买卖，并非日哄人。

每到拐弯上坡时，拉车的徒弟必会报：一溜慢手里脚，或里驱绊，外驱绊，使推车的师兄知道如何用力，往哪个方向推。“孙先生，你跟着这伙打行炉的做甚？”，大堂哥刘洪勋不解地问道。

“听闻二哥这番去登封欲寻个炼炉的，莫非先生相中这几个了？”，刘洪起的亲弟弟老三刘宏道问道。

“宏道，乡瓜子，炼炉与打铁莫混作一搭，一个是炼铁水，一个是抡锤”，刘洪勋道。孙名亚道，二位莫急，且看着。

到了一处左拐的坡前，“一溜慢手里脚”，拉车的师弟报道。师兄闻听，在后面拼命朝左侧推车，瞬间车子便倾斜了，师傅慌得在车上叫道：“慢啦，慢啦，错啦，住啦”，甚至骑队当中都有人叫道：一溜慢手外脚！已是晚了，师傅刚刚跳下车，那辆太平车便翻到坡下。师傅怒气冲冲地上前，打了拉车的徒弟两耳光，“你是怎生把前的”，马上诸人一阵大笑。

师徒三人下到坡下，忙着抬车，路上，小米撒了一地，淘米盆子打碎了，米袋子上也被扎了洞，看着师徒三人收拾残局，孙名亚道：“俄这车还没把塌火，若是塌火了，那一地的米粒，便是寨中数百个流民，那瓦盆片子便是郭黄脸，金皋，俄，还有你刘家诸兄弟”。刘洪勋在一旁闻言，若有所思。前几日，他率人找扑山虎寻仇，若不是老孙死死抱住了他的马腿——

下午，几个孩童聚在衔角，手持瓦片，远远地朝一叠纸抛去，看看能将纸削去多少，这个游戏叫打老瓦，当传至后世十年代时，便与许多事物一同失传了。一个孩童将瓦片用力掷出，却掷空了，瓦片如在水面上弹跳了几下，击在了洪记盐店门口的马腿上，那孩童见之，正担心被人责骂，忽闻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大叫：“二弟！”。孩童吓得一凛，脸色煞白。

洪记盐店门口拴着几匹马，往上是二楼的窗扇，窗扇中，刘洪起看见刘洪勋腰间的孝布，不待刘洪勋说话，便是一声悲呼。接着，三弟刘洪道进来了，却穿了件孝坎肩，刘洪起见之，更是悲从中来。

街上行人稀少，几个孩童还在无忌惮地抛老瓦，终于，老瓦抛到了一个路人的腿上，在路人的喝斥下，几个孩童便做鸟兽散了。

在洪记盐店临街几根工整的窗棂内，刘洪勋道：“送回四弟尸身，又赔了五百两银，却说那黑头跑了，这般哄小孩，黑头便是跑了，也是扑山虎有意放的。洪礼，洪道，洪信几个，红了眼要与洪超报仇，那日不是孙先生抱住马腿，我便率人与扑山虎兑命。吃了这一场亏，弟弟们都怨你抛下洪超不管，信也不报一个”。

“老二你别要如此，伤筋动骨需养一百天，抽抽搭搭地害疼，你伤着了肋，若再哀毁过甚——”。

三弟刘洪道叫道：“哥，好生养伤，节哀些，咱就等着你养好伤，领着兄弟给二哥报仇”。

“得饶人处且饶人，洪超既非扑山虎所杀，怎能将帐算到人家头上”。

“哥！”

“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