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2）

水神庙的乱象终结于卯时。

当夜雨骤歇, 天光熹微, 南城门开。

冲击官兵人墙长达整夜的人群早呈疲态, 随着热腾腾的粥食与汤药陆续送出城，水神庙前终于慢慢重归平静有序。

至于云知意想给霍奉卿的那个拥抱，到底没能送出。

因为那个雨夜之后, 被送回城中官驿简单沐浴过后, 她躺下没多久便起了高热。

她不清楚是谁最先发现她生病的, 迷糊了两日。

好在田岳从淮南带回的医药充足，经过大夫精心照料, 她很快就清醒了。只是时有热度反复，四肢也无力, 大夫疑心是被感染了瘟疫, 将她挪到官驿最角落的一间客舍内闭门将养, 汤药、食物全是从门缝递进的。

霍奉卿、顾子璇、沈竞维甚至薛如怀都时常来看望, 却只能谨遵医嘱, 隔着门板与她说说话, 让她了解集滢之事每日的进展。

被日夜不停加固、人为分流的堤坝不辱使命地守住了集滢城, 随着连天暴雨停歇, 滢江水位正慢慢退回正常。

洪水决堤之危解除、医药粮食充裕、疫情得到有效控制, 人心惶惶的集滢总算真正平静。

从淮南带回大批医药、粮食的田岳, 毫无疑问成了集滢人眼中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那天之后，田岳每日奔走在城里城外，分配粮食、调度医药、慰问民众，所到之处无不欢声雷动, 再没谁提起他之前在槐陵任职时的那桩案子。

至于在那个雨夜后高热两三日才退的云知意与沈竞维、因承受太多撞击而浑身淤伤的顾子璇、四十七名因做人墙导致轻微瘟疫症状的士兵，以及在堤坝奋战近三个月，力保滢江度过危急汛期的两位副钦使和随行的薛如怀等人，在得了街头巷尾几日夸奖热议后，渐渐不再被提起。

沈竞维对此显然早有所料，并无失望或落寞，只是笑着说了句风凉话。“人们总是更容易对那个最后关头赶到的英雄感恩戴德。古来如此，无需惊讶。”

云知意倒也真不惊讶。

她只是在想，或许等到明年自己回邺城正式领官职时，田岳也已被拔擢到州丞府了吧？

她并不后悔给了田岳这机会，也并不在乎田岳愿意奔赴淮南的心中初衷是什么。

反正集滢得到了好结果，这就是她要的。

九月初五，闹了快三个月的集滢瘟疫事件基本进入收尾阶段。

此时无需再耗大量人力在堤坝上，疫情也已得到控制，集滢县府足以自行应付善后事宜了。

于是，前来支援的年轻官员们便开始交接手头事务，准备返回各自任上。

在大夫终于确认云知意无恙后，霍奉卿也不得不离开集滢回邺城了。

这天夜里，集滢官驿很安静。月在中天，静夜下有虫鸣蝉嘶。

云知意与霍奉卿并肩坐在花园的八角亭中，双双思绪纷繁。

“明早我就得走。”霍奉卿的语气乍听平淡，细品之下，却藏着太多不舍依恋。

他说话时一直偏头凝望着云知意的侧脸，还伸手拈住她鬓边一缕散落的碎发，轻轻拢至耳后。

指腹轻轻滑过柔软耳廓，有点暖，有点软。

望着满园影影幢幢的扶疏花木，云知意点点头，哑声浅笑：“你在集滢耗太久，邺城那头还有很多事等着你。明日需要我起早送你吗？”

“不必。若你来送，只怕我就不肯走了。”霍奉卿对自己的定力还是有所认知的。

“那就不送，”云知意抿了抿笑唇，“再过几日，我也该随沈大人往别处去了。”

此地一别，再见面就将是八个月后。

“眼下你尚无官职，遇事不要急着往前冲，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霍奉卿低声叮咛，“之后这几日，顾子璇可能会遇到点麻烦。但你记住，沈竞维不是吃素的，你且看着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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