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2)
“来了。”
谢积光应声而现,揉了揉眼睛,意态惺忪而散漫。
真是奇怪,地上还积着厚厚的数滩血积,死的人还犹自不甘地瞪着眼睛,被谢积光那儿一站,无端站出几分旖旎的风花雪月。
向熹等人的面色齐齐一肃,低首行礼:“尊主。”
向熹张口,估计是想说点什么自己办事不立的词,却被谢积光抬手挡了回去,混不在意问道:“死了的人,是何家的暗线罢。”
他身为阴阳两界的界主,这世上见过最多生杀离别,也取过最多项上首级的人物,自然有资格看淡性命,将其视作匍匐蝼蚁。
被他随口一问,向熹顿觉之前梗在心头的难题统统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底气骤然足起来,恭敬回禀道:“答尊主,正是他。不知何家那边,尊主打算如何处置?还有顾盏——”
提到这两个名字,向熹心头一跳,收口噤声。
他情不自禁往顾盏那个方向看过去。
纵使顾盏眼里没有他,低头正望着宿家的小姐,冷厉轮廓如化雪的松,难得柔和,向熹紧紧吊起的心依旧不敢放下。
经历过无数场生杀磨练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性命对于顾盏而言,不过探囊取物,随时可取。
他甚至不会在意谢积光在不在场。
“何家的事,压后再议,至于眼前这位嘛——”
谢积光态度很温和,仿佛真的不曾为顾盏这个把阴阳两界砸得一团糟的祸害而生气。
他向顾盏道:“顾家的事,我不会说。”
顾盏把注意力从宿饮月这边抽了出来。
像副手这样平庸之人,他剑下杀过不知几何,早杀得心如止水。
可顾盏收回剑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着宿饮月别被血溅了。
那么干净的颜色,那么脏的血,若是溅到未免也太可惜。
念头百无聊赖地转过去,顾盏开口问:“要什么代价?”
假如是稍许了解顾盏的人,即知他这句话的重量,绝不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天上地下,鲛珠仙草,凡是力所能及,必然不惜代价。
“年轻人呐。”
谢积光不答,老气横秋叹一声,像在嘲笑顾盏的意气用事
这句话由他说来,如同锦绣堆里的浪荡子弟感叹世事疾苦,毫无说服力。
“不要代价。”
谢积光说话仍然慢吞吞的,却浸润透久居高位,生杀予夺的凌人,避之不及:“因为顾家的事,我不会说。”
宿饮月的疑惑迎刃而解。
难怪原著中谢积光有大乘巅峰的修为在那压着,威名赫赫,顾盏也要与他不死不休,原来是为顾家的事。
顾家在修仙界中由来已久,枝繁叶茂,几十年前一朝倒台,连宿饮月都猜得到其中定有隐情。
而阴阳两界出了名的趋利,只要有钱,管他什么单子来者不拒,是修仙界中人用惯的暗箭,说不准真在顾家之事上插了一脚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穿越前没把整本原著看完。
有一缕暗沉锋芒掠过顾盏眼底,照得眼眸幽邃,他简略应道:“知道了。”
谢积光当他真的知道了,不再理会,反倒朝着宿饮月笑:“这次没杀成宿大小姐想要的人,是我阴阳两界办事不力。”
他没正形起来,真正像个仗着好皮相风流恣意,肆无忌惮的少年郎,将夜间微凉的风也衬得和暖跌宕:“宿大小姐下次想杀哪个人,还可以来阴阳两界。”
钱多事少活简单,谁不喜欢这样的雇主?
他嘴上说着想杀哪个人,眼里却意有所指地看着顾盏,言下之意一见即知。
宿饮月:“?”
不是兄弟,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为金钱出卖自己的生命?
他假作听不懂谢积光话中深意,微微偏头,发如乌檀而肌肤素白,不带半分烟火气道:“下次我想杀何家家主,我会来寻你。”
口吻里将与宿家家主平起平坐的何家家主贬得不值一提。
谢积光愣了一下,开怀而笑,毫无芥蒂道:“好,宿大小姐敢下这单,我亲自接。”
一个敢说,另一个也真的敢接。
宿饮月点点头,收回眸光:“那界主保重。”
替你解了一次围,剩下的自求多福。
看谢积光这样,就算不惹上顾盏,也会惹上何家家主王家家主李家家主。
人活着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去作死?
他没来得及感慨更多,便被顾盏带离了阴阳两界。
临走时,宿饮月似乎听见隆隆的几声沉闷巨响,伴着惊惶愤怒的咒骂喊叫。
如果他回头,隔着被撕裂的扭曲空间遥遥回看一眼,便会发现阴阳两界几息前还辉煌巍峨的楼阁,此刻大半化作尘土滚滚,遮天蔽日。
百尺高台,一剑平地。
而顾盏的佩剑始终静静待在鞘中,隐而未发。
“尊主。”向熹颤颤巍巍唤谢积光,拳头握得死紧:“顾姓小儿嚣张至此,尊主何不给他留个教训?
反倒放任他毁了半座阴阳两界?
后面半句,向熹不敢问。
“不是不想给。”
谢积光回答得平心静气,好像根本没有身为界主的偶像包袱,也好像力有不逮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我要护住你们,便不能分心他顾。”
“我护住了你们,他毁了他想毁的,谁都没输,谁都达成了各自想要的,算是扯平。”
向熹的心跌至谷底,通体生寒。
他明白了顾盏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压着狂跳的心,请示谢积光道:“尊主接下去打算怎么处理这小子?”
“怎么处理?”谢积光认真考虑片刻,喟叹道:“那大概是更想接宿大小姐的单子了。”
顾盏将宿饮月带到宿府门前,眉头微蹙,无端道:“不是为你。”
“你是说你毁了阴阳两界的那一剑?”宿饮月颇感莫名其妙,“我自然明白,你是因为顾家的事情出的剑,用来泄愤威慑罢了。”
不知为何,顾盏眉头仍未松开,好似压着淬过的冰:“我的剑,从来只为我自己而出。”
他语焉不详得宿饮月有点好笑:“这我知道,顾家是你生你之地,顾家族人是养你之人,你因此出剑自不奇怪。”
他们在宿府正门逗留之际,管事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打开厚重雕金的门扇,门口一双瑞兽嘴里衔的明珠将身后长廊照得一览无遗,灯火伴着侍女身姿,缓步而上楼台。
“小姐和家主真是一步之差,家主刚从阴阳两界回来,小姐后脚也到了。”管事见顾盏是宿饮月带来之人,不敢怠慢,连忙请教道:“不知这位前辈该如何安排?”
宿饮月拿不准顾盏的意思,索性直接问他:“要不要在宿家住一段时日?”
他眼睛如艳阳天的秋水,潋滟冷澈,将所有情深情浅,爱意恨意,都分毫毕现地映照出来。因为无瑕,所以事无不可对人言。
顾盏最终没有多说,应了一声:“好。”
“阿月。”
宿朝鸣坐在宿饮月对面,忧心忡忡地唤了他第十二声。
他身前陈列着醒魂木做的书案,龙角雕的枝灯和鸾鸟尾羽编的挂毯,,无一不是能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连城珍宝,却无法使宿朝鸣眉头间的深褶松开一二。
可见有钱有势并不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