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1/2）

梁寅立起耳朵，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书生看起来赏心悦目，行事作为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祝辞要入阴曹山，他答应了帮他去探灵台，他为什么还要去阴曹山，阴曹山里还有什么他非要不可的？

梁寅绞尽脑汁得出了一个答案，祝辞一定是信不过他，越想越气，一气之下，金盆和鸟窝一起翻下了桌子摔在了地上，但在座的各位没一个注意到了这些。

乏善不满，虽然害怕这几个不人不鬼的却不减气势，“这不能说。”

乏善的娘子陈可从中翻译，祝辞：“不能吗？”说话间不自觉地带了些某人审训的语调，尾音上挑，他随手推开了东面的一扇竹窗，立马有几个女鬼举着脑袋探身过来，女鬼们声音或殷情或婉转，要仔细分辨才能从中听出来“善郎”两个字。

女鬼柔若无骨，一滩水似地朝乏善爬去。

乏善跳着脚躲在自家娘子身后。

“这么多声色艳鬼，”云天化成一个骨骼柔软的少年，袖中飞出几只燃着鬼火的贵莺，无声地将爬进屋的女鬼钉在了地板上。云天深看了乏善一眼，“了不得啊戕师。”

闾桂看着地上肢体曼妙的女鬼们，咽了咽口水，“什么声色？”

“生前同情郎有染，死时不能善终。”这位“情郎”无疑是眼前的戕师乏善了，云天脑袋伸出窗外，挨个数了过去，几只手也数不完，“居然还有男的……”

闾桂问：“我记得七爷说过戕侣不近□□啊，还能娶妻。”

云天：“神都倒了，这种小族自然越来越不像样。”

闾桂拍拍女鬼陈可的肩，“你怎么愣了，翻译给你夫君听啊。”

祝辞听着他们闲聊，想起来陈可曾经描述她夫君时的神采奕奕，抬眼看到她脸上生出几道裂痕。她比乏善更觉耻辱地低下头，小声对乏善说了几句事情始末。

乏善空长了一张义正言辞的脸，被当众剥皮，又望着地上艳鬼们的血喷大口，面不改色地道：“我刚从山里回来，寨子如今这个样子，我不能为你们引路。”

陈可身上带着中原女子惯有的隐忍，道：“这位于我有恩，要去救的是谢安的徒弟。”她很了解自己的夫君，知道他床下收藏的书籍典册中一半是春宫，另一半就是谢安笔录。

乏善眼睛果然一亮，“戕师中的那位谢安？”

“正是。”

乏善顿了顿，谈及到他恭敬地合十双手，袖子直垂道膝盖上，正经起来有些戕师的派头，开口道：“山是没有入口的，除非劈山。”

云天闻言收回了一只贵莺，失去束缚的女鬼趁机扑了上去。

“打住！等我继续说！别着急！”乏善跳上桌子，警惕地看着云天，“如你所说，阴曹内外熔岩滔天，你们真要进去，不如等它下去，不急这一时半刻。”

祝辞：“等不了，那你是怎么从里头出来安然无恙的？”

“哎，我进的不是山里头，”乏善连声叹气，觉得和着几个人说不通，被迫继续道：“那我长话短说，自古以来，洞天福地，姑射罗浮，叫得上明讳的山多半是神仙洞府，或栖息仙神或聚居避世人群。阴曹山也是如此，山中有三十六洞天，四时晦朔，变化无常，很难去说这一次入的洞天究竟是这三十六中的哪一个。我入的不是山，是山中洞天，虽然大小不等、与外隔绝，但内里相通。”

窗外是淡月笼罩下的十万大山，很像一座座放大数十万倍的坟头。

闾桂听得有些窒息，深吸了一口气，“秀才，能听得懂吗？”

祝辞点头神情凝重，他总觉得越听越不对劲。

闾桂笑着道：“有一个懂的就行。”

乏善捧起一卷书去敲闾桂脑袋，“不要打断我，”他将桌面推开，捡起金盆倒扣在桌子上，“假若这是一座山，肉眼可见的是山里山外熔浆滔天，洞天就像盆底的这个窟窿，它连通着世外，人走进去，不同时间所见不同，可能是一处寨子，可能是一面湖，可能是这世上的任何一处，所以我在山里面没见到熔浆。

闾桂：“等等，连到外面了还怎么进山里？”

乏善补充道：“内里相通，每处洞天中会有一尊地戕王像与山中的那尊相通，比如我上一次入洞天，置身一处石窟，地戕悬在三丈高处。”

梁寅如果能动弹，此时定会听得频频点头，他就是逆流中寻着了六角塔祠，机缘极度巧合之下恰巧入了乏善的洞天被他带了出来。

乏善摆摆手，“可这法子我现在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和劈山进去一样熔浆还是在里面啊，还不如劈山来的容易。”说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早说了这法子不行，可惜这些人不仅不听，包括他亡妻一起用女鬼来威逼他。

乏善掐指算着时间，苦口婆心道：“还十几天，很快的。”

闾桂与云天面面相觑，没想到找来了戕族寨子问过戕师仍然是无用功。祝辞从刚才开始就缄口不语，直到听到最后坐实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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