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易(2/2)
孟燕一惊,这位就是苏家那位被神劈过的小主子?他端详半响,有些迟疑——面前这位侃侃而谈、舒朗大方的俊秀君子,和传言中的一点也不一样。但是,孟燕是个沉稳的领队,很快收拾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啊呀,是我们失礼了,今日到的匆忙,一身尘土,故还未曾去拜访此间的主人,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您,还对我等指点良多,真是荣幸备至,改日待我等修整一番,定当亲自登门拜谢!”
古人礼多,两人这番推让半响,苏青戈又和白闻、西乞亥族中主事人见过面,再由他们各自引见本家的主要子弟,孟家主支行五孟泊、行八孟泙,白家主支行九白影,其他小辈们暂时还没引见,就是这几个人已经让他头晕,只听耳边孟、孟、白、白的,一个也没记全,光是把这几张相似度很高的长相记住就不错了,一时之间哪里对的上名字,白闻笑道:我等还要在姑臧多待一些时日,日后我们几家多走动,自然就熟悉了。折腾了一番,总算是把见面那套程序过完了。
拍卖会也该接着进行了,竞标比预想的要顺利,大家并未都去争抢距离最近的那几段路段,很默契的留给了赵国和秦国的客人,他们四家几乎将黄河以东的的路段都拿了,楚国和齐国、魏国、韩国将黄河以西的路段分了,气氛和乐融融时,有人问道:那条河之上的路段为何不在竞标范围?如果那段路不修通,我等修好其他的路,出行也依旧不方便。
他们说的正是黄河,这时黄河还不叫黄河,而是多以“河”代替,并且这个时代也没有对黄河的发源地进行考究,史料记载最早是在汉代才开始考证黄河的发源地,黄河在历史上有几次改道,但眼下从中原到西北必要经过黄河那段“几”字型河段,商队一般会选择接近秋季的估水期、或是冬季冰冻后过河,黄河滩口水流不算很急的几段河道上,两岸有专门撑着羊皮阀摆渡的人家。
阿回答道:“黄河上面要架桥,难度较高,架桥还需要大量铁器辅助,苏家还在筹备中,故而这段路不在竞标范围,约莫最早也要到明年秋季才能开工,诸位贵客放心,只管把自家竞标到的路段修完即可,余下难度大的苏家一定会完成。”
拍卖会结束,会馆准备了大量美食,这一餐又采用了自助餐形式,今日的餐食也都免费开放,参加过昨日宴会的客人,已经对这种开放式取餐模式很熟悉,把自家小厮家仆打发到一边,自已去取用合口的餐食,一边跟相熟的友人议论今日的拍卖会,既自由灵活,亦能结交新友。这不,年轻一辈的钟麟和阿重今日也没跑出去玩,都来参加这场新鲜的拍卖会,钟麟还拍到一套精美的琉璃首饰,准备回去送给家姊填到陪嫁品中,钟家还拿到了一段铺路竞标,有了水泥配方回去就能大修特修,他要把家族邑地全部铺上水泥路,这样就可以没有任何阻碍、自由自在地划滑板了,所以心情格外的好。
看到站在大厅边上不知该怎么行事的几个新到的秦国客人,便拉着阿重上去热情的招呼,和三族一众小辈们谈的很投机,自来熟的带着新结识的白影、白迹、孟清去中心餐台取餐,挨个介绍起他觉得合口的美味来,后面跟了一大串小萝卜头。
孟古始终拽住孟清的衣角寸步不离,西乞家的两个小儿子性子活泼,并不怕生,指挥着自家家仆挑选自己喜欢的美食,比他们大不了两岁的家仆虽然看着动作生涩,但是很听话也机灵,学着别的客人从餐台一角的篮子里拿了一块叠放整齐的湿布巾,仔细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再将用过的湿巾放入另一个看起来就是堆放用过的湿巾的箩筐里,这才拿了一个餐盘,顺着自家小主人的指挥从餐台上夹取美食,在他贫瘠而有限的世界里,这里的每样食物都散发着诱惑的光芒,但他要拼命忍住肚子里咕咕叫的欲望。
待服侍完自家两位小主人吃饱喝足后,小主人性子跳脱但不苛刻,让他拿了剩下的自去找个地方吃了,这是主家赏食,而且他也听到这里的客人和侍应生问询的只言片语:餐厅里取过的食物不准浪费,取多少吃多少。所以他适才特意多了一个心眼——多拿了一些。这时他压住心里的雀跃,把几个餐盘剩下的食物都归置到一个餐盘里,找了餐厅的一角坐下,这里是专门给客人带来的仆役用餐的地方,还有布帘拉住,隔开了餐厅里贵客的视线,仆人在这里用餐也很自在,有说有笑的。
阿三,啊不,他已经改名了,如今叫福易,他吃了一口皮薄馅足的烧卖,忍不住眯了眯眼——是羊肉馅的,皮子是用精麦粉做的,一点麸皮杂粮也没有,他高兴的看着另外几个烧卖,吃着吃着就咽不下去了,想起了家里的大哥和三个弟弟妹妹,要是他们也能吃到这些美味就好了。主家把他半路上买下,老管事把又脏又瘦的他收拾干净,教了几天规矩就把他安置在两位小主人身边伺候,他原本因离开家乡和亲人的恐慌,也在一个多月的行路中渐渐平复,主人家都不是苛待下人的脾性,但是做错事也要受责罚,不过顶多跪几个时辰,或是打几下手板子,这样的责罚完全伤不到他的身体,最近还因为吃饱肚子身上反而长了一点肉肉,今日又能吃到如此美味,他觉得阿耶把他卖了是对的,家里填了一袋麦,至少冬季前亲人不会被饿死,至于冬季......等商队回返的时候,总会再路过他的家乡,或许可以求主家把他的家人都买下,一家子即便都成了奴,但是能活着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傍晚时,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终于下起了小雨,这场姗姗来迟的雨水仅落了小半个时辰便收住了势头,干涸的土地还没有浸透表层,农人们站在屋檐下忧心忡忡,老天爷阴晴不定的脾气谁也摸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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