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2)
又是一年秋。
知秋正如往年那般,站在树下等着白藏苏醒,只是形容却比以往都要狼狈。此时的她衣裳半湿,发梢滴水,看起来就是淋了大雨没来得及整理的模样。
在刚刚过去的夏天里,下了好大一场雨,连绵不断,缠缠绵绵,染黄了江南梅子,也打湿了知秋枝头。
如今立秋了,她叶子上还都淌着未干的雨水。
不经意间秋风吹过,一树叶子轻摇,连带着她叶间残留的夏季雨水滴答滑落。知秋刚抬手擦掉脸颊上未干的水滴,便看到白藏已和秋风一道来到了她跟前。
一年未见,白藏和往年没有太大区别,依然一头垂暮白发,却面容清雅俊朗,身上穿着和秋色融为一体的素雅白袍,袖口处金线绣制的五谷纹样若隐若现。
矜贵清冷,沉稳温和。
年年岁岁,秋天总是如此。
只是待白藏看清知秋此刻的模样后,一向温和宽厚的秋神忍不住微蹙眉头。
知秋见到久违的白藏,心中欢喜,脸上因激动透出几分晕红。她忙施了一礼,恭敬唤了声:“白藏大人。”
她一动,又带落枝头叶间几滴残雨,正巧从她和白藏之间滑落,滴答砸到泥土中。
白藏见状低声叹气,语气中满是担忧:“知秋,你淋雨了。”
知秋有些不好意思。今年夏天雨季实在拖得太久,一下便是整个夏天,以致她得用这幅狼狈样子来迎接秋季。
她一成精的树,淋雨不过寻常事,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此时被白藏特特点出来关心,她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今年雨季日子稍久了些,这夏天刚过,我便有些还没收拾妥当。”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道,时不时用目光打量白藏的神色,似乎生怕给他留下什么不妥当的印象。
娇娇小小的姑娘家,脸上发梢还带着未干透的夏雨,如同初秋时分刚从水中采摘起的新鲜菱角,微微泛红,鲜嫩清丽。
莫名的,让人想要去剥开那脆生生的外壳,一尝芳泽。
白藏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思绪有一瞬间晃神,他有些不自然地偏开视线,解下自己的外袍给知秋披上。
知秋受宠若惊,忙推拒道:“使不得,白藏大人。”
这可是秋神的衣物,一丝一线都缝入秋意,她一介小小木精,不过淋了点雨,怎能穿这样贵重的衣服。
白藏摇头止住她卸下衣袍的动作,反过来替她将衣襟拢紧,温声道:“凡事过犹不及。梅雨太久,说不准会伤身子,你一个姑娘家柔弱,总该多注意些。”
知秋本还想推拒,只是身体很不合时宜地拆她台,初秋凉意随着白藏靠近而弥漫,她鼻头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哈啾。”
她顿时尴尬,揪着身上外袍衣角不知所措。
白藏略觉好笑,眼角眉梢都带上笑意,冲淡了几分秋天寂寥的气息。他习惯性揉揉她脑袋,轻哄道:“知秋,听话。”
声线微凉却藏不住温柔,好似九月拂过枝头红叶的风。
知秋怔了一瞬,随即脸爆红,垂下脑袋不做声了,倒是乖乖披紧了衣袍,没再推拒。
白藏身量比她高大,外袍披在她身上便显得过于宽松,几乎完全将她包裹其中,布料上还残留着秋天微凉的温度,让她生出一种自己被秋天拥入怀中的错觉。
她捏紧袍角,心中竟生出些隐秘的欢喜。
无人开口,周遭安静下来,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暧昧微妙。白藏觉察不妥,虽还说不清不妥之处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自己和知秋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有哪里开始不太对。
他轻咳一声,生硬转过话题:”走吧,入秋了。“
×
正如白藏之前所说,凡事过犹不及。在经历了夏季太过漫长的梅雨后,不少生灵虽得到充足的雨水滋润,却也随之衍生出许多麻烦。
待到如今白藏接手,便是烂摊子一堆。
比如好些秋季作物,都因今夏雨水太盛,泥土过涝,大大影响丰收;又比如一些秋季活跃的花木,因反复被雨水浸泡,生出虫害病变,枯萎凋零。
虽说秋天本就是万物由盛转衰的季节,但这种转变该循序渐进、自然而然,且秋季的衰落是为了让生灵经历一冬休养后,在明年开春更好的生长,而不是要断绝他们的生机。
秋神的责任,便是要确保万物能平顺渡过这一时期。
因此今年白藏格外忙,在小精怪中走访,帮助他们恢复,回到平时秋天该有的状态中。知秋跟在他身侧,给他打下手。
“白藏大人!白藏大人!”
萝卜精从土里探出半颗脑袋,见白藏走到她的田埂边,赶紧竖起头顶叶子朝他招了招,喊道:“大人你快来看看,稻子他好像生病了!”
她指了指自家隔壁的井字田,一排排水稻正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
稻子精努力挺了挺稻秆,朝白藏行了一礼,只是今年雨季太长,他被淹得久了,结穗情况不大好,看起来蔫儿巴巴的。
他没向白藏求助,反而先转头像个迂腐书生一般训了萝卜精一句:“大人面前,怎可大呼小叫的,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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