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闯五毒（1/2）

待师弟师妹皆从石门出谷，顾时亡最后跟上。毒雾森林中这条通路常行车马，因此宽敞，亦格外漫长。他行走许久，对身体愈发敏感，方才与苍华怜打斗时被伤也不觉痛，此刻安静行走，却浑身发疼。手臂裂伤几度崩开，五脏六腑如蚂蚁撕咬，异常难忍。

好几刻他都想停步稍事歇息，但他晓得自己身负内伤外伤，此时饥寒交迫，一停便要永生不起。

他强忍着往前，不断行走，到尽头时，他望见蒙蒙朝光和一段从出口延伸到山道的羊肠小径，有不少脚印，应为师弟师妹们所留。

想苏因饮他们应已平安出谷，顾时亡立即三步作两步跑到山道上，山道地势很低，旁边就座有一小村庄，木屋错落，鸡鸣狗叫，炊烟袅袅，跟世外桃源般的循因谷不同，燃着世俗烟火气。

他本想到村中寻求照应，借两块布巾包扎伤口，但见脚下大片脚印俱是向村中而去，只能往反处走，免得碰见苏因饮他们。他宁可痛得久些，也不想惹苏因饮他们不快嫌恶。

走过村庄，他所经之处皆渺无人烟，走到午时，他才再见人烟。

只是乡郊小路，他杀气未褪、满面血痕，带柄长剑，光看便不是寻常百姓，不论找谁搭话，都无人敢应敢近，怕惹祸上身。察觉到这点，顾时亡放弃与人寻求照应，而是凭地势找河流处喝水洗澡。

日头极盛，风却极冷，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虽持着无情冷面，未露艰难，但心中已百感交集。

好痛……

胸和手臂痛的发裂，提不起剑来，身子似要折断一般……

好渴，好饿，好累，好倦。

好想倒地睡去，好想再也不起。

好想经三途川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再见商别轻对他笑一眼。

尽管已走的摇摇晃晃，似随时会倒，顾时亡仍拼命打起气力，用意志撑着双腿前行。死很容易，很轻巧，活着很难，很痛苦。他明白，他清楚。他亦想一死百了，不面对人生百年各番艰难险阻。

可商别轻期许他活着。

因而无论多难多苦，即便世人都要他死，他都不能死。

顾时亡一面想着商别轻，一面听声往河边走，他得在今夜前喝水洗澡，将身上伤迹包扎，之后即刻歇息。否则绝对活不过明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听见水流湍急声，还看到前方有一白衣少年，姿态翩翩，背影依稀有些像商别轻，他怀疑所听所闻全是海市蜃楼，濒死幻觉。却无法不加快脚步。在即将触及白衣少年那刻，他心头霎紧，终是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他感觉身子很重，他只想大睡一场。于是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无梦的一觉。

且极深极远。

遥远到顾时亡以为自己不会再醒，但他既没到阴曹地府，也没下森罗地狱，他只是突觉睡够，便挣扎着睁开眼。

“……唔。”

昼光亮的刺目，顾时亡遮住眼，好半晌才适应挪手，环顾四周。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陈设简陋的内室中，窗桌破旧，泥地上堆满各类药材和药罐。而他手臂腰腹处的伤口已不痛，身体洗净，衣裳也已换过，就是双腿僵硬发麻，难以动弹。

这是……

有人救了他吗？

是谁？

疑惑同时，顾时亡勉强撑起身，见六爻占天刃和天机启以及不死封刀录被绸布覆好放在枕边，未有动过的迹象，十分妥帖。愈发困惑是谁救他。他试着朝屋外问声：“有人在否？”

他的声音异常干涩，并比昏倒前低哑许多。开口听到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闻房内动静，从门外跑进来一浓眉幼童，不过六七岁左右，圆眼唇红，身形丰润，年画娃娃一般。视线对上，顾时亡连问：“这是何处，我为何在此，你是谁？是你救家中亲人救了我吗？”

浓眉幼童看他醒来，没回话。连去叫人，不多时，叫来一位抱着大束石菖蒲的碧衣少年。少年看外貌约莫十七，发眸皆黑偏棕，似有异邦血统，但不似异邦人五官粗犷，长眉柳眼，五官内秀，仪敛如悠远宁静之湖，安然如山水墨画，生得出尘清俊。

“你醒了啊，身上有没觉着不适的位置？”碧衣少年打量了顾时亡的面庞一番，随手将菖蒲放到地上，叫浓眉幼童回家去，而后倒茶水递给顾时亡，语态颇为娴熟，像与顾时亡认识许久。顾时亡正口渴，接过茶水，他先道谢，复又问道：“这是何处，你是谁，我怎会在此？是你救了我吗？”

瞬命想也未想，嘴巴伶俐地逐一回他，性子并不似相貌那样娴静。

“这里是草屋，我暂时宿住采药的位置。我名瞬命，字月生。我在即墨城郊游医时，你急急跑到我身旁后陡然倒地不起，我看你奄奄一息，便收诊了你，因而你在此处。嗯没错，是我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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