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抱至幸（1/2）
“你在说笑是吗商别轻？”顾时亡环视屋内一圈，锈迹铁窗、鹤纹屏风、孩童时代二人所书字画、用芦胶黏合拼凑起的檀木茶几、隔着七尺半距离的两张床榻、四面墙壁密不透风，视线复回到商别轻脸上。他不知商别轻是因何得出出谷之路在这屋中的揣想，但他所见所闻一切皆告诉他，不可能。“你我这间屋子至多也就容纳两辆马车，门宽只够两人出入，出谷那路挖在这里，马车要如何不被察觉的进出？又要如何挤出门？况且过去十多年马车和物资都是当众从百里瀑布外运进来的。出谷之路如何可能在你我房中？绝无可能。”
“方才我和苍华锦绣对弈完，我暗暗跟踪她，看她进了你我房中，而我进来时，她却不见了，从这房中不见。”其实商别轻也不信出谷之路在他们房中，“我也认为出谷之路不可能在你我房中，但她在你我房中凭空消失……此事除你我房中有路通向外面，没法用别的法子解清。”
商别轻的语气不似在说笑，而是经过深思沉虑。
顾时亡依旧觉着难以置信。
“凭空消失？”
“嗯。我见她进来没见她出去，她在这屋中没了影，怎么都找不到躲藏的痕迹，全然是凭空消失。”
“兴许你我房中确实存有出谷之路。”此事着实诧异，顾时亡收回刚才武断的绝无可能，垂眸摩挲指节：“兴许出路不止一条，你我房中这条只是其一，还有其他路。”
“极有可能。”商别轻赞同。
顾时亡一下高兴起来，冷冰面容微微舒展。“没想到你我房中竟藏有出谷之路，实在是幸事。只要找到这条路，你我与因饮便随时能离开苍华派，我们不用冒险私下到处寻路，也不用防备苍华怜察觉我们的谋划。”
“没错。我们三人可以立刻离开苍华派，免离二十年来苍华弟子满十四时便要被杀害炼毒的命运，去谷外自在生活。”商别轻提声强调。“若能找到这路的话。”
顾时亡点头，“我一定找到。我现下就来找，看看那路藏在哪。”说着，他打起精神，翻找屋中有可能是机关的物品与用具，找了会，他想起件事，停下手中摸索，默然的望向商别轻。想开口，却难得直接开口。
察觉到顾时亡欲语还休的目光，商别轻起身，和顾时亡平视，他们差不些高，当浅泛珀光的眼对黑如星曜的眼时，过眼浮烟恰好在同一线。
“怎么了？”商别轻挑眉问。
“嗯……此事说来可能有些不可理喻，我也想过放弃，可我忍不住去想。因此我想问问你，看你如何作想。”沉顿稍许，顾时亡把酝酿好几日的心思说出来，“商别轻，我们能否想法子让谷内所有弟子都离开苍华派？”
“我昨日也想过此事，但很难。我们没理由让他们离开。”
“没法子也就罢了，没理由是什么意思。”
商别轻逐一列出矛盾、弊处。
“我派弟子都很尊爱苍华怜兄妹和几位师傅，教养之恩大过天，而苍华怜平日待弟子也宽厚和蔼，弟子亲他如父母。若说苍华派是养孤儿给五毒教炼毒的地方，苍华怜会亲手杀害出谷弟子，让他们离开，他们绝不会信。”
“是……”
“除非精心设计一场，牺牲下个出谷弟子，让其他弟子都如你一般看见出谷弟子被杀，才能使他们看清苍华怜的真面目，激发离心。但下个出谷的弟子是你，让他们看见出谷弟子被杀这事我们没法做到，因而没法令他们相信我们，没法令他们产生离心。我们只能漠视其他弟子，尽管他们活在苍华怜编织的幻梦中，没有往后余生。”
顾时亡打开始就清楚，自己能救的人不多，也晓得自己言微力薄。倘若不是商别轻陪他出谋划策，为他解忧，他说不定会因难以承受真相而闭关心扉，绝望等死。他着实不应想太多，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何谈其他弟子？
放弃吧。
他救不了所有人，他告诉自己，同时向商别轻致歉。“你说得是。抱歉，本来便让你操心了许多，还让你操心些明知不可为之的事。”
“这算不得什么操心。”商别轻有些遗憾的叹，“再说，如若操心便能让我救所有弟子出苍华派，我求之不得。”
顾时亡低头嗯声，继续在房中各处摸索，虽没说话，但能看出不甘。商别轻静静看了顾时亡半晌，心生一计。“我们可编造个女弟子被卖去了风月场所的理由，让弟子们惧怕苍华怜，产生离心，由此和我们一齐离开。”
“我是想救其他人，可你这么说，既非真话也非实情，要被哪位疑心的弟子上报给苍华怜，你我逃走的谋划会暴露不说，撒谎无可辩驳。反而会被苍华怜给倒打一耙，说我们想造他的反，光明正大的把我们关起来或灭口。”顾时亡不认同此法，漏洞太多，并非万全之计。
商别轻心里明白，顾时亡还是想救所有弟子，便要继续思索，“那我再想别的计策。”
“不用。你别想了，我认输，其他弟子我救不了，我也不再想着去救。我放弃了，我只要你和因饮活着就好。”
说罢，顾时亡回身走到商别轻身侧，商别轻想说什么，顾时亡不听，推商别轻做正事，“我们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条让苍华锦绣凭空消失在这房中的出谷之路，别为我去想如何带所有弟子离开了，一块来找路吧。”
奇怪的是，二人找遍房中所有角落，没发现机关，也没发现哪处有缺损。渐渐天昏，顾时亡皱眉垂思，商别轻亦凝重不语。只是一时找不到也没办法，商别轻提起笑容，拉顾时亡去吃饭。顾时亡觉得苍华锦绣要回来，肯定会从房中出现，想监视着，哪也不去，或在门外守看，那样兴许会让他们晓得出路在哪。于是二人守在屋中看书。
直至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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