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玉镯（1/2）

顾时亡也如商别轻一般，愣顿在了原地，他在走到这步前曾反复设想，设想数次，想他穿出山林，会看到怎样的风景，许是与世无争的村庄，许是繁华热闹的集市，许还是一片荒郊野林。

他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此番景象，他始料未及。

眼前灰天碧海，浩长宽阔，一眼望不穿尽头，更无船可追，好似在提醒他，他无法离开，他没有生路。

“怪不得苍华怜和师傅他们从未防着弟子随意进出，只口头警告两句，并不严格规束……原来毒雾森林外是海。”且海岸几乎全为花岗岩，少细砂。顾时亡东望西找，没寻见码头和船帆，他更加确定苍华怜的心思，“就算有弟子要逃跑，面对这片海也是束手无策，没船便没法从苍华派离开，只能乖乖回到谷中，坐以待毙。”

“他可真狠，”顾时亡抿唇，语气极冷：“我们根本插翅难逃。”

商别轻却不以为然，他虽对这海的存在感到诧异，但他并未生出退缩之意。他抚顾时亡单薄的肩，温声道，“我不会让你死。我们会逃出去的，我发誓，我定然让你和因饮离开苍华派。”

“尽管前路是茫茫大海？”

“事在人为，多盘算几日，未必逃不出去。”

“事在人为……你说得倒是轻巧。如何事在人为？难不成你要先下手为强，在苍华怜杀我之前把苍华怜杀了？”

“我确想杀他，不过此事要留待最后。”商别轻微微一笑，如春风拂渡，目光却毫不掩饰，俱是杀意，看的顾时亡发怵。顾时亡不自在的咳嗽了声，商别轻收起笑，问顾时亡：“时亡，你猜我看到这海，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顾时亡很了解商别轻，“你在想，岸边□□头也无船泊，西南三教和正道四家是用了什么法子将马车及物资送进的循因谷。”

“你果然懂我。没错，每年都有马车运载物资送来，先不提海岸边未修码头也无船舶，不能停船走船。古语云，马不坐船，故而马车物资必然不是被船沿海运来，而是走陆路进来。”

“陆路？”顾时亡不解，商别轻继续道，“嗯。我想这海应该临陆，所以谷内肯定藏有一条出谷暗道，不通过这毒雾森林，而在我们这些弟子不知晓的某处。倘若能够找到那条路，不止你我因饮，其他的弟子也可让我们骗出谷，避免被杀去炼毒。”

商别轻认为谷中有条不为弟子所知的出谷暗道，欲图去找。

顾时亡想了想，商别轻所说，他赞成，可商别轻要去找路，他不赞成。他还有十二天就满十四，时间紧迫，他们不能在费时却不果之事上蹉跎。“你说的是好，可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那条路？我看光是寻遍毒雾森林就得花费十天半月，如今时间紧迫，万一找到最后都没找到这出谷暗道，我们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时间紧迫，为尽快找到那条路，我有两个法子。”商别轻举起手中那柄不开的雪折扇，“一，接近苍华锦绣，二，找帮手。”

“接近苍华锦绣？”顾时亡先是疑惑，尔后不过瞬间，了然会过商别轻的意，“她时常出谷购置女子用物，我们可摸清她的行迹，悄然跟踪观察，藉由她留的线索寻到出谷暗道。”

顾时亡说的一点没错，商别轻点头。“嗯，我便是这么想。”

“是个好法子。我们回去再商讨如何接近，现下先回谷吧，快天亮了，我们得在师傅寝起前赶回越华亭。”天色已近卯中，顾时亡伸个懒腰，拍掉黑衣沾染的浅淡灰尘，转身往回走。

“等一等。”商别轻拉住顾时亡，顾时亡不解，“作甚？”

“你曾说过，他日若出谷，第一件事便是东行沿海，看大浪波涛。”

“我都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

“我记得。”

“那又如何？”顾时亡不懂商别轻为何突然提起他儿时的肖想，他怕是商别轻是要在此时令他去看海，怕什么来什么，商别轻笑着拉他去海岸边，“此刻时机正好，我陪你沿海看大浪波涛。”

“不……你我必须尽快赶回越华亭，你放开我！”

时间本就紧张，顾时亡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商别轻却是作力一扯，把顾时亡彻底带出茂密深林，拖到石丛海岸，沿浪花几尺的位置。湿咸旷风，迎面吹来，遥看东升曦光，顾时亡忽然噎语。

他自有记忆起便待在谷里，没去过外头，没见过世间，只会看书里所写所画的大好河山，万里恢宏，暗怀期许，同时肖想，以后走遍从书中读到的每处美景。如若他前日没撞见苍华怜和周师傅处理陈少卿的遗体，他将在对世外的无知和向往中死去。

他无疑幸运至极，他尚有机会活下去。而陈少卿、慕容宵，以及过去二十年出谷的师兄师姐，都已懵懂无知地被残结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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