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2/2)
“有些事情朕不能听你的。”
她忽然又看向他:“清和,今日朝臣们是不是都劝你同意我嫁给临江王他妻弟?以此拢住意图谋反的临江王?别是……把我嫁去哪个土狭民寡的小国和亲吧?”
“都不是,你想嫁人了?”
“你看,你现在有皇后,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嫔妃,永远都有人陪着你,说你爱听的话,陪你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我早晚也得嫁人,等我嫁了人,不在你耳边唠叨了,你也就不觉得我烦了,我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我现在也不觉得你烦!”赵琰干脆将一块用不到的木料用力砸到了墙角处,言止似乎带有怒意。
赵宝娴总觉得说着说着气氛怪怪的,有点各生各气剑拔弩张的样子,只好道:“我一个人在府上怪没意思的,也想有人陪着说说话,那……就不牢皇弟费心了?我自己给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吧?”
她手指间捏着一片薄木屑,笑着朝他摇晃几下。
“朕给你找吧,朝臣们家中的事朕比他们本人都清楚!”
“嗯……也好……我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找。”
赵宝娴站起来,在惠竹殿看了一圈,又提着裙摆在碎木屑上走来走去,把木匠平日里用的那些东西都端详了个遍,玩了一会儿想起来,她得回去了。
“清和,明日我再来宫里陪你。”她起身道,“下回再派宫人去叫我,别只顾着急不说事,不然我心里没底也跟着急。”
薛公公看一眼坐在桌前默不作声的赵琰,小心翼翼的对赵宝娴道:“这么晚了,外头冷寒,公主就留宿在宫里吧,凌月宫中一应事物都安排的妥当极了,保管让公主您睡的舒坦!”
“我园子里的一头小鹿生病了,很是担心它好不起来,今日必须得回去瞧瞧!”
“朕还不如一头鹿吗?”赵琰问道。
赵宝娴忍不住笑起来,拉着他一同朝外走。
从惠竹殿回正殿的时候两人走的就没那么快了,也没见着几个宫人,只有薛公公提着灯笼远远的跟着,虽然宫里每隔不远廊下便挂一只玻璃风灯。
“宝娴,你听没听说过,前朝有位大臣,白天上朝,晚上就回到道观里做道士?”赵琰问她。
赵宝娴好笑的摇头,“我没听说过,难道前朝皇帝同意他这样做么?”
“前朝皇帝虽不善治国,但胸怀还算宽广,同意了的。朕想,假如我白天来宫里做皇帝,晚上出宫回家就好了。”
“皇宫就是你的家,你还回哪个家?”
“历朝历代的皇帝与家眷都在这片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住过,这里住过无数人,又哪里算的是我的家?况且这里没你,不如我去你的公主府吧?”
“那可不行,你要是去了,明年就等着站在我坟头跟我这样说话吧!那帮大臣是好惹的么?怕是能把我撕碎了!清和,你脑子里不要整日乱想,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别人面前说,他们又该惶惶然了。”
过一会儿,赵宝娴又不放心的补充道:“你要学着做一个好皇帝,要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要是荒淫无道,罔顾人伦……”他顿了顿,“不会是现在的情形……有些话朕只跟你说,他们都不理解朕,会认为朕是疯子。”
“你不是。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正因为你是皇帝,在众人之上,但凡有点错便被人抓住不放,是他们不好。”赵宝娴维护他道。
她这个皇弟,内心十分脆弱。
父皇驾崩后传位于他,彼时赵琰年纪尚幼,朝政被权臣章腾和皇叔赵希把持着,赵琰形如傀儡,遇事只得一忍再忍。
三年前皇后的父亲章腾和崇山王赵希终于联合起来造反,在他们的周密计划下发动了一场宫变。当时的情形可以用箭矢如雨,血流成河来概括,最后这些逆贼全被铲除绞杀。
宫变牵连出不少知情不报的人,也查到许多与章腾和赵希同流合污的人,案子雪球般越滚越大,杀了上千人,朝中似乎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皇权虽然收了回来,但赵琰的性子从那时就变了。
偏执,多疑,如同惊弓之鸟。
绕过一个长廊,俩人沿着石阶从上面一阶一阶的往下走,由于站的高,能看到远近许多宫殿的昏黄灯光,天气仍旧干燥无风,所以冬日的冷冽也缺少狠劲儿,但所有的景物都无一例外的庄重。
赵宝娴又想起府里的那只小鹿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它连站都站不起来,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兽医有没有照看好它呢?
“宝娴,上个月太后忌日,朕瞥眼看见殷淮侯的诰命夫人又有了身孕,挺着肚子,经婢女扶着下台阶,走的很是艰辛。要不,朕搀着你,你也扶着腰走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