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集 澳门（1/2）

【康熙九年，九月，上午，广州】

（佟世婷和佟世雍又带着佟世安到药洲泛舟。佟世雍仰头看着蓝天白云。）

佟世雍：终于盼来了授衣假，太幸福了！

佟世安：中秋节都过了，广州还是这么热，真是难以置信。

佟世婷：安安妹妹，中午我们去海山楼吃饭吧？那里常年接待外国使团，有很多异域风味，是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

佟世安：好啊！

（乘船游览了药洲后，他们来到大佛寺附近。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他们刚走进海山楼，佟世安就见到一群外国人往外走，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佟世安：慕大人？

慕天颜：佟格格？没想到在广州又见面了。

佟世安：您怎么到广州来了？

慕天颜：唉！西洋国使团返程途径淮安府山阳县时，他们的正贡使不幸感染水灾后的瘟疫，因病去世。

佟世安：外国贡使在我国境内丧命，这可是外交大事啊！

慕天颜：可不是嘛！尤其西洋国还是首次朝贡。皇上十分重视此事，命慕某安葬致祭西洋国正贡使。之后，江南总督又命我，与鸿胪寺司宾序班一道，护送西洋国使团到广州。

佟世安：外国贡使都感染瘟疫去世，那江南的百姓......

慕天颜：哎......所以，我急着带他们去见广东巡抚，这样我才能尽快返回江宁处理灾后事宜。佟格格，慕某告辞。

佟世安：慕大人，稍等！可否再耽误您片刻？那些与亲人失散的老人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慕天颜：基本都安置好了。不管亲疏远近，好歹是有人能照顾他们。

佟世安：那就好。慕大人，再会！

慕天颜：再会！

（佟世安和佟世婷坐在海山楼里，佟世雍捧着一碗豆腐花回来。）

佟世雍：世安，你尝尝这豆腐花，我姐特意让我给你买的。

（佟世安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

佟世安：怎么是甜的？！

佟世婷：哈哈哈！我刚到广州时也惊呆了，但这里豆腐花就是甜的。

佟世安；真羡慕你们能跟着父亲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婷婷姐姐，在广州的外国人多吗？

佟世婷（摇摇头）：不多，只有一些使团会取道广州入贡。不过濠镜澳聚居着好多佛郎机人。去年香山展界后，我们去过一次，还不错。你若感兴趣，我们可以带你去看看。

佟世安：好啊，好啊！我想去！

佟世雍：你没有通关文书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布政司衙署就在这条街上，吃完饭咱们找太叔公给你办去。

【布政司衙署】

（三人沿着大街一直往北走到尽头。）

佟世安：真不愧是理财的衙门！衙署位于寸土寸金的闹市之中。

佟世雍等人：晚辈拜见太叔公。

佟养钜：你们怎么来了？

佟世雍：太叔公，世安好不容易来一趟广东，我们想带她去濠镜澳看看。但她没有通关文牒，我们想帮她办一个。

佟养钜：五天后我要去濠镜澳视察。你们要不跟着一块走？

佟世雍：世安，怎么样？

佟世安：当然好啊！谢谢太叔公！

佟养钜：不客气。你们马车自备，食宿自理啊！到了濠镜澳我可就没空管你们了。

佟世雍：明白！

【康熙九年，九月，清晨，广州】

（佟世安来到汉军住地，与堂姐、堂兄汇合，准备去前往澳门。她的堂婶李氏让他们把大米、水果和两只鸡等都带上，遭到了佟世婷和佟世雍的强烈反对。）

佟世婷：娘！现在佛朗机人可以从香山购得大米，不再是按人头供应了好吗！

李氏：带着有备无患嘛！万一安安吃不惯洋餐......

佟世雍：那我们也不会做饭啊！

李氏：太叔公肯定会带随从呀，可以请他们帮你们做嘛！水果和馒头，你们也可以路上吃啊！

佟世婷（朝鲜语）：真是要疯了......

李氏（朝鲜语）：怎么了？

佟世婷：不说了。安安，我们走吧。

【康熙九年，九月，下午，澳门】

（夷目Manuel Bes da Silva大约五十岁，出门时与下属交谈。）

夷目（葡萄牙语）：港口的船舶都挪走了吗？

下属（葡萄牙语）：除了我国特使团的船只，其他的商船全让他们到外洋停泊了。总督放心，不会被大清官员发现的。

（夷目率领下属站在三巴门外迎接佟养钜等大清官员，并且燃放礼炮以示欢迎。）

陪同官员：佟大人，这位是佛郎机人夷目，名叫万奴。

夷目（作揖）：欢迎布政使大人巡视濠镜澳租界。

（佟养钜没有下马，只是伸手示意夷目带路。夷目骑上马，始终保持落后佟养钜半个身位的距离。身穿大清官服的官员及随从没有任何检查就过关了。走在队伍最后的佟世安等人却被大清驻防官兵拦下。官兵检查他们的通关文书，并登记他们的姓名、籍贯和预计离开时间，最后在通关文书上盖一个印，写上今天的日期。）

佟世雍：我一直觉得这个特别像生死簿。来的时候登记名字，走的时候划掉名字。

佟世安：所以我们现在是在阴曹地府么？

官兵：香山之前比阴曹地府还可怕，鬼影都没一只。（看向佟世安）你是从京城来的？

佟世安：对。

官兵：路引给我看看。

（佟世安递上自己的路引。官兵查看后将通关文书和路引一并归还。）

官兵：可以走了。

（放行后，他们没再继续跟随佟养钜的队伍，而是直奔旅馆。佟世安从来没有见过教堂以外的西洋建筑，也没有见过欧洲的妇女和儿童。近距离观察普通西洋人的日常生活，她感到很新鲜。）

佟世安：我才发现，原来东堂的传教士已经非常汉化了。我突然有一种置身异域的感觉。

【旅馆】

（他们来到一家位于海边的葡式旅馆。老板娘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混血美人，待客十分周到和热情。她亲自将佟世安与佟世婷领入房间。）

老板娘（粤语）：这里有一个阳台，可以望到大海。

佟世安：哇！大海！真的是一望无际诶！婷婷姐姐，一会儿我们去海边玩吧！

佟世婷：可以啊！

老板娘（粤语）：对房间还满意吗？

佟世安（粤语）：满意，满意。

老板娘（粤语）：那我走先，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佟世安（粤语）：多谢！

（老板娘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佟世安：婷婷姐姐，你不觉得老板娘的长相很特别吗？有点像汉人，又有点像洋人。

佟世婷：她是混血儿，就是洋人和汉人结合所生的后代。偷偷告诉你，她还是夷目的情妇！

佟世安：啊？泰西人不是不能纳妾吗？情妇是怎么回事？

（佟世婷和佟世安一边聊天，一边舀水洗手、洗脸。）

佟世婷：一个男人可以拥有多少女人，不是教规或者律法能限制的。穷光棍连自己都养不起，能讨到媳妇已是万幸，哪还有闲钱纳妾或养情人？所以穷人即使在中国，也无法三妻四妾。而有钱有权的男人，即使社会不容许他纳妾，他还可以偷情或者□□。

佟世安：可是，当社会不容许纳妾时，情妇与情夫之间是没有律法承认的婚姻关系的，她们所生的孩子不就是奸生子了吗？这可比庶子还惨诶！在中国，妾、婢所生子都可以写入族谱，按照大清律还可以和嫡子均分家财、田产。奸生子可什么都没有！

佟世婷：是啊，佛朗机人也是绝不承认奸生子的。所以他们很多人回国后，就把他们的情妇和奸生子留在了这里。依我看，这个老板娘，很可能也是某个佛朗机人的奸生女。

佟世安：她们为什么要当情妇啊？无名无份地跟着一个男人，不怕父母知道了会生气吗？

佟世婷：如果她们有慈爱的父母，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我觉得这事主要还是错在男人。既然知道自己不能纳妾，又不能离婚，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佟世安掬水洗脸，然后用手绢把脸擦干。佟世婷随手把脸盆摆在架子上。）

佟世安：你说得对！天主教禁止纳妾和离婚的教规，竟成了他们始乱终弃的挡箭牌。真可耻！

（佟世安把倾斜的脸盆摆正。佟世婷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佟世婷：走吧，叫上世雍，咱们一起去沙滩走走。

佟世安：嗯！

（佟世安领着堂姐和堂兄飞快地跑下楼，差点撞到一位姑娘。）

佟世安：对不起。

卢玮：没关系。

佟世安：你们也是来濠镜澳玩的吗？

（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卢玮。）

男子：小姐，请您尽快回房。夫人和少爷在等您。

（佟世安等人侧过身，让卢玮先上楼。卢玮盯着佟世婷看了一会儿，佟世婷和她四目相对。当佟世安等人下到旅馆大堂时，看见有工人搬行李上楼。有一个人正在和老板娘说悄悄话。老板娘眉头紧锁，神情十分严肃。但她看到佟世安等人准备出门时，立刻恢复了笑脸。）

老板娘（粤语）：出去玩呐？

佟世安（粤语）：去海边走走。老板娘，生意不错哦！

（老板娘笑着目送他们出门，然后立刻紧张地将传话人请到角落说话。）

老板娘（粤语）：闯进卢家别墅的人抓到没？

传话人（粤语）：还没有。总督担心是卢兴祖的余党，所以赶紧将他们转移到您这儿。

【海滩】

（佟世安他们坐在沙滩上脱鞋子，卷起裙摆和裤腿，准备下海玩玩。）

佟世婷：我觉得刚才那个姑娘有点面善，好像在哪见过。世雍，你有印象吗？

佟世雍（摇摇头）：你们这些大小姐，平时都养在深闺。我哪有机会认识？

（卢玮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眺望着佟家的孩子踏浪、打水仗的场景，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她的母亲端来一盘水果。）

卢玮：娘，我记得那个姑娘，总兵官佟国玺的女儿。或许她可以帮我们！

卢母：咱们家的事，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明年能逃出去，是运；逃不出去，是命。一家人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福分。

卢玮：娘！

卢母：外面风大，进去吧。

【傍晚，澳门，餐馆】

（佟世安跟着佟世婷姐弟来到一家葡萄牙餐厅。餐厅里的人并不多。）

佟世安：这家餐厅你们之前来过吗？怎么没什么客人？

佟世婷：佛朗机人吃饭时间比我们晚，再过一个时辰就热闹了。咱们慢慢吃。

（佟世安虽然常年学习西洋文化，却从未和洋人一起吃过饭。看着眼前的刀和叉，她只知道勺子的用途。她盯着坐在旁边的佟世婷，有样学样。）

佟世安（小声）：婷婷姐姐，这个是什么？

佟世婷：这个是荷兰薯。因为它比番薯小，广府话里又称它为（粤语）“薯仔”。

佟世安：那番薯岂不是可以叫（粤语）“薯母”？

（佟世婷忍不住哈哈大笑，引来周围人的目光。她嗔怪地轻轻踢了一下佟世安的脚。天黑后，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熟客不分男女，见到店家和朋友时都行贴面礼。佟世安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佟世安：啊？他们都是这样问好的吗？

（夜色降临，音乐响起，葡萄牙人男女结对，翩翩起舞。佟世安在座位上跟着音乐晃动身体。）

佟世安：佛郎机姑娘的裙子真漂亮。婷婷姐姐，你会跳西洋舞吗？

佟世婷：不会。男女授受不亲，我才不要学呢！

（一位醉醺醺的葡萄牙人走过来，想调戏佟世安。）

葡萄牙人（粤语）：小妹妹，同我跳支舞咧？

佟世安（粤语）：对不住，我不会跳。

葡萄牙人（粤语）：不紧要，我可以教你啦！

（葡萄牙人开始对佟世安动手动脚。佟世雍一把抓住那个人的手。佟世婷赶紧抱住佟世安。）

佟世雍（粤语）：喂！你没看到人家姑娘不愿意啊？

葡萄牙人（粤语）：你哪位啊？在濠镜澳这条街，我话事！

佟世雍（粤语）：这条街还轮不到你一个洋鬼子话事！我提醒你，濠镜澳隶属香山县。你们佛朗机人住在这里，是要向我大清交租的。对于你们的内部事务，官府可以不过问。但是，如果你够胆在我们中国的土地欺负我们中国姑娘，官府一定会按照大清律治你的罪！你最好摆正自己的身份。

（醉汉站都站不稳，却想动手打人，佟世雍顺势将他撂倒，并摁在地上。店家赶紧出来拉架。）

店家（粤语）：这位公子，有事慢慢讲。

佟世雍（粤语）：是他动手先噶。

店家（粤语）：他饮醉啦！你放开他，我代他向你道歉。这餐饭不收钱，算是赔罪，好不好？

（佟世雍松开手，理了理衣裳，带着姐姐和堂妹走出饭馆。）

佟世安：刚才还好有你在，世雍，谢谢你。

佟世婷：佛朗机男人都什么德性！不是包养情妇，就是调戏妇女，没一个好东西！

佟世雍：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刚才那个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咱们也不能以偏概全，是吧？姐，消消气。

【晚上，澳门】

（洗漱后，佟世安换上旅馆提供的西式睡裙，站在大玻璃镜前打量自己。在镜子里，她看到佟世婷将西式枕头放在一边，换成自己带的中式枕头。于是她转过身，坐到床上。）

佟世安：婷婷姐姐，你睡觉认枕头呀？

佟世婷：不是，我只是不适应西洋枕头。我上次来都没睡好，所以这次带了一个。

（佟世安躺下去，感受了一下。）

佟世安：我感觉，好像还行，没有觉得不舒服。

佟世婷：那我熄灯咯。晚安。

佟世安：晚安。

（佟世婷熄灭了蜡烛。）

【第二天，早晨，澳门】

（佟世安、佟世婷和佟世雍三人坐在旅馆餐厅里吃西式早餐。）

佟世婷：安安，你昨晚睡得好吗？

佟世安：挺好的。世雍你昨晚很晚睡吗？怎么没精打采的？

佟世雍：我应该把鸡笼子放进你们房间。天没亮就打鸣了！（打哈欠）

佟世婷：一会儿陪我们出去逛街，你就不困了。

佟世雍：姐，我求求你。

佟世婷：不行。你不去，谁帮我们拎东西？

【商铺】

（佟世安和佟世婷走进一家店里挑手套，佟世雍坐在一旁等着。）

佟世安：洋人制作的手套为什么这么香？

佟世婷：他们应该是在手套上洒了香露。一会儿我们可以去看看其他洋行有没有卖香露的，那个也适合当手信。

佟世安：有玫瑰香露吗？

佟世婷：当然有啊，玫瑰香露最受欢迎了。你也喜欢玫瑰香露？

佟世安：不知道，我没用过。我只是记得，京城的神父们在《西方要纪》里写过这么一句话：花以香为美，其名玫瑰者最贵。取炼为露，可当香，亦可当药。所以我一直对玫瑰很好奇。

（买完手套后，姐妹俩走进下一家店。佟世安举着店里的望远镜四处张望，佟世雍生无可恋的脸庞映入眼帘。）

佟世安：千里镜可以送给我的两个弟弟，他们肯定喜欢！

（佟世安抱着两个装着望远镜的盒子。她忽然想起了玄烨。于是，她伸手拿起了第三个盒子，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佟世安（自言自语）：算了，皇上什么宝贝没有，肯定瞧不上这些小玩意儿！

（当姐妹俩逛到出售镜子的洋行时，佟世雍感觉有些崩溃了。）

佟世安：呀，他们的镜子照得真清楚！我要给家里的每一个姑娘都买一个！

佟世雍：姐，安安，你们不累吗？

佟世婷：这才逛了几家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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