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汝嫣脑袋里火花“噼啪”作响,瞠目结舌的指着对方,半晌才道:“你......居然......你居然还有脸回来?回来却不施救,还偷听......你偷听?”
语言组织能力受重创彻底停运,居然一时口不择言起来。
蒯诩卸了肩上的一抹冷凝,面部表情终于柔和下来,向椅背上一靠,点点对面的圈椅,“坐吧。我今日才知道,你原来是庶出,出身也不......不过逗一逗你罢了,那日确实......”
“不必说了!”汝嫣衣袖翻飞,气的眼角都带了绯红,“那日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希望巡检也不要再提了,便全当......”她略一停顿,努力搜罗着脑中最恶毒的形容,“就当被恶狗咬了一口,被野牛踢了一脚,被乌鸦拉了屎尿在肩上!”
蒯诩眼中笑意更盛。
他原本不大看得上汝嫣,或者说汝嫣这一类人——自小家境优渥,跋扈傲慢,不识人间疾苦。
正如汝嫣落在他眼中的第一印象,便是见到她抽向那小孩子的一巴掌。
紧接着在后山树林子里头,凑巧碰见,又因事心里带着气,便有心想要给她个教训而已。
后来他完了自己的事,返身回去意欲搭救,也确实出于善意,怕对方一介女流,独自在野外真有个什么意外好歹。
他自己底层出身,体验过苦日子,心里头对穷苦阶层便有着一层天然的亲切感,同样的,叫他仰脸向上瞧,就也有着一层天然的仇视。不过这仇视伴随着今日知道汝嫣乃是妾室所生的事,倒是消弭了一多半。
而且细想来,汝嫣救她毕竟是存着善意,倒是他确实也觉得自己当日是有些过分的。
他初心原本是想迂回着道个歉,没想到逗弄起这小姑娘来,倒比自己想象的有趣了许多,说着说着就没受控制。
他从下人那头问询的记录里,早已知道了“姜家大姑娘”的闺名,此时就见那边汝嫣气得犹如一只饱胀的河豚,脸颊、双眼皆圆鼓鼓的,泛着粉红,愈发觉得有些可爱如春日里的桃花。
正所谓过犹不及,眼看对方要”炸“,他及时收起逗弄的心思,清了清嗓子,变脸似的正色道:“本是想正经问一问你的,就因为你没什么嫌疑,当时又在现场,亲眼所见了何氏最终死状——站在中立的角度上,你对当时情形是否存疑?你觉得凶手是不是吴氏?”
这人情绪转换也太快了吧?汝嫣难以置信的瞥他一眼。
可是此时他又忽然没事人似的和自己认真讨论起案情来,倒不能像之前那样敷衍应付了,汝嫣离他远远的,坐到窗边的椅子上,闷声问:“你是真想听我的想法?”
蒯诩那厢诚挚点头。
汝嫣缓了缓情绪,理了理思路,才道:“真依着我看,未必是婶母所为,至少我不这样认为。”她顿了顿,没等到蒯诩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汝嫣调整了一下坐姿,徐徐道来,“我婶母这人,怎么说呢?我接触不多,却也知道她平日爱占个小便宜,维护起自家利益来脑筋转得极快,性子也泼辣,可是这些都不足以支撑她去杀人!我只说一条,那何氏是我二叔的外室,自跟了我二叔,在甜井口住了也有一年多了,这一年时间里,我婶母并没有上门为难过她,相反却是不闻不问。这都是因为她心知我二叔心里喜欢何氏,闹了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的后果,我堂兄业已成年,何氏又无孕,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再者我二叔嗜酒成性,于妻子儿子关系疏离,我婶母对二叔想来应该也早已没了夫妻之情。一个女人,不为切身利益,不为情爱,何至于会不计后果的去杀人?”
蒯诩皱眉,摇了摇头,“你说这话是基于你的猜测,基于她是你的亲人,”他点点书案上的册子,“不少下人都说,亲眼见她今日气势汹汹冲到你家来,又手握剪刀杀进何氏房间里去,一副志在杀人的样子。”
“这不一样。”汝嫣终于彻底恢复了冷静,望向对面墙壁上的碎瓷山水挂屏,“那是因为前一日,何氏主动欺上门去,我婶母受了侮辱,心头难以忍受。巡检不知女子与女子相斗时的心理,一刀毙命并不解恨,唯有翻倍的侮辱回去,才能挣回面子!我也听丫鬟议论,她掏出剪刀时,嘴里也一直嚷着要剪掉何氏的头发,意在羞辱她一番。人的性格不会一朝一夕改变,她一向精于算计,十几文小钱的事也要托我父亲辗转去说情,又怎么会只图一时痛快杀人,却忘了杀人偿命的道理?于她来讲,不划算。”
她抬头去望蒯诩,见他竟不知何时走到她近处,就在她临旁隔着茶几的椅子上坐着,这一眼望过去,窗棂上斜斜的光正打进来氤在他脸上,明暗之间,倒将蒯诩勾勒出一些剑眉星目的英俊样子来。
只可惜性子太差,人品太差,汝嫣暗自摇头,转正身子,等他思忖。
蒯诩似乎是真听进去了,好一会儿,眉头才舒展开,仍然带着疑虑,“不,这只是你自己的臆想,女子自然更懂女子心理,你以己度人也罢,自然有你的道理。只是办案讲究证据,不是诛心。何氏身上并没有其它创口,只有一把剪刀贯穿腹部,伤及肝脏,肝脏破裂而亡。而你婶母带来的那把剪刀又找不到了,这难道不会太巧合了吗?况且人在激情之下所做之事往往异于平常,性情突变也是有的......”他忽然收了话头儿,点点头,“与你分析案情倒是难为你了,不过你小小年纪倒也有点见地。”
他起身,亲自去拉开了屋门,“你走吧,可以了。”
汝嫣原地看他,“那你可还会再传讯我母亲与小娘?”
蒯诩看她一眼,“女眷不方便,我让人各自上门,隔着围屏略微问问情况就是了。”
汝嫣放下心来,走到门口又突然转过头来。
“还有事?”蒯诩离得近,看得出她神色有些迟疑。
汝嫣犹豫道:“你、你刚才说你认定凶手是我婶母,案子不会就这么结了吧?”
“自然不会,”蒯诩大方回答,“我的意见,仵作的结论,还有所有这些问话的记录,都会作为基础材料呈报给知县大人,诉讼师爷也会帮着推断,吴氏也可反驳举证,到时便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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