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晓不鸣 非社不至（一）（2/2）

向偏北轻叹一口气，道：“不错，我确是被父亲活埋了。不止如此，活埋三天前，父亲还高价买了一种毒药，混在汤里，让我喝下去。汤里放了毒药，味道难闻，我不喝，父亲拿出家法逼着我喝了下去。是夜，我便发了重病。我虽昏昏沉沉，又痛苦难当，但这些远远比不上我心里的刺痛的哀伤来的强烈，我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毒死我。毒药好生厉害，我竟被它毒成哑巴一般。”

鹿盈盈惊问道：“向大哥，你的母亲呢？你为何不找母亲告状？哦，不对，你被毒成了哑巴，又不能动弹，如何告状？”

沈挽霜愁容不展道：“若是我父亲敢这么做，我母亲一定打死他。”她说完这句，想了想母亲未必能打得过父亲，因此愁容不展。

轩辕满眼同情之色道：“想必向大哥的母亲也早已知晓此事了。”

鹿盈盈歪头看着轩辕，寒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向大哥的父母一起下毒害自己的孩子么？世上哪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沈挽霜忽然大吼道：“醉了，醉了，他们定是都喝醉了。”她说完，便把小手伸进怀里，想要掏出哨子，不料被鹿盈盈一把抓住小手，又冲她摇了摇头。沈挽霜听这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已然快发疯了，刚才竟想掏出鬼哨子，把心中的烦闷一股脑儿吹走，幸亏鹿盈盈眼疾手快。

轩辕看着沈挽霜准备掏哨子的小手，仿佛看着一只鬼一样。

向偏北的眼睛瞪着轩辕，忽然笑道：“你果然生着玲珑心。不错，第三天父亲把周围的有名的疾医都请到家里，看过的疾医都说无药可救，必死无疑了。我奄奄一息时，心里还一直念着母亲，那时，我已经不想着告状了，只想着临死前能再看母亲一眼。”

鹿盈盈怔了怔道：“向大哥，我还是不信你母亲知晓此事，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沈挽霜附和道：“对，对，定是弄错了。”

向偏北见两位千金小姐心地善良，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笑道：“棺材盖被钉死那一瞬间，我想起疾医们说我无药可救，想起父亲陪着疾医们一起摇头叹息，正在我恨之入骨时，我终于听见了这几日夜夜思念的母亲的声音。”

鹿盈盈见向偏北笑着说他自己临死之际的往事，觉得可怖，不由得抓住轩辕。

向偏北喝了一口酒道：“我在棺材里听见母亲的声音，顿时泪如雨下。谁知，母亲却说，趁着孩子还有气，早一点埋了吧。我本就奄奄一息，这句话又犹如在棺材里响了一个炸雷一般，我顿时昏死过去。”

鹿盈盈喘息着道：“你的母亲...你的母亲...”

沈挽霜吓傻了一般看着向偏北，良久无语。

向偏北道：“我真的被活埋了。是夜，有人将我从坟冢刨了出来，又掩饰了坟墓，连夜将我偷偷运走。很多天之后，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为了保住高家后代而想出的奇计。哎...”

鹿盈盈和沈挽霜异口同声道：“奇计？高家？...”她俩连着疑问了数声，声音越来越小。

鹿盈盈转头看着轩辕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聪明鬼了。

向偏北指着薄册喃喃道：“秋后，高氏一门二十一颗大好的项上人头，统统落地。罪名共十七条，第一条就是勾连大臣、图谋不轨。”

鹿盈盈忽然站起来躬身长拜，她的脸色在灯笼柔白色的光下看起来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她虽涉世不深，但却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她终于明白了向偏北的良苦用心。

向偏北拱手还礼，有些意兴阑珊道：“高家的仇，我竟不知找谁去报。薄册中被弹劾的大臣有五个。但自光禄大夫时成恩、尚书令冯免之等人始，共三十一人上书，我难道要去把三十一人都杀了么？”

他环视众人一眼，又道：“自古至今，有哪一个天下首富愿做谋逆不轨之事的？高家自然也不例外。高家满门受冤而死，我无能为力，竟只能做个向偏北苟活于世上，惨也，痛也...”

沈挽霜这才恍然大悟，汗颜道：“高大哥的父亲原来就是高财神。你...”她本想说，你的命好苦。总算她机灵，看了眼向偏北的神色，把命好苦三个字咽了回去。

轩辕苦笑道：“你总算是明白了。”

鹿盈盈的小手，忽然有些发抖，她对手中的四本薄册，既心存敬意，又怕的厉害。

向偏北的的内心因往事而痛的厉害，但他仍笑着问轩辕道：“轩辕，你甚少皱眉不展，你是不是有什么疑惑？”

轩辕思忖道：“第一册，写的是，当月，朝廷命成恩海为光禄大夫。成恩海接旨赴京，谢恩之时，当即弹劾国公焦左桐与高府，此时颇为蹊跷。成恩海久做地方官，怎地刚升职进京就弹劾国公焦左桐？他又是如何详细知道京中的事宜？”

向偏北热血上涌，道：“轩辕，你说出了大哥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生死本寻常事，更无须世人怜我高家满门的性命。但，若有冤情，身为高家后人，自当一查到底。此事如你所言，颇有蹊跷，我查至成恩海时，他已染病暴毙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