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阙猜酒 梅下散财（六）（2/2）

十五日后，向偏北已能站起，他背负双手，默默的看着轩辕用水罐打泉水。他仿佛从未见过人打水一般，仔细的盯着轩辕的每一个动作。

直至轩辕打满水，照例对他温和一笑，他才开口道：“也许，今晚我便要走了。”说完，他便仔细的盯着轩辕的表情，他既想看出一点端倪，又怕看出什么端倪。

轩辕皱了下眉，显然是想到了他的伤不过痊愈了大半而已，但向偏北疑心甚重，也就不好再劝，于是展颜笑道：“向兄走好。”

轩辕既不劝他夜深走好，也不劝他记得换药，背好水罐，施展轻功一溜烟的下山了。

向偏北只是试探而已。是夜，他侧卧在银丝锦缎被子上，嗅着已不再香味扑鼻的被子，望着一轮明月当空，他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已不再凄凉。

第二日，轩辕见向偏北换上名贵的衣裳，面朝里，侧卧而眠，也不多问，仍是规规矩矩的取下水罐，打满泉水。

向偏北忽然转身，他面上不见讥讽之意，换成一点笑意，眉宇间竟有三扁指之宽。他躬身一拜，问道：“恩人高姓大名？”

轩辕背起水罐，见他放下了戒心，竟是一个神采爽朗之人，心里欢喜，微笑答道：“轩辕容缺。”

向偏北闻言一震，喃喃道：“你竟是名满天下、连中三元、当朝状元沈文睿的关门弟子。”

琅琅的泉水，一如向偏北眼前这位常带温和、亲切笑容的轩辕容缺般清澈、干净。人生，多一个好友总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多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友。

一个月后，轩辕收到一封信。

轩辕吾弟，一别月余，甚是挂念。邀你今日黄昏后，云幕峰小酌。兄已备好窖藏美酒、珍馐美馔，弟携如画佳人、空嘴两张足矣。一则谢弟恩情，二则谢佳人赠被之谊。斗酒逢君，小友忘年，快哉！

金光闪闪的信封、韧而细腻的纸张、遒劲有力的字迹。落款人，向偏北。信封书，弟与佳人同启。

沈挽霜盯着向偏北三个字，眼睛里闪着光，嘴巴却微微嘟起。她显然甚是不满‘空嘴两张’四个字。

侠盗向偏北的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沈挽霜怎肯失去一睹真人的机会？

轩辕和鹿盈盈对视一眼，两人的手偷偷抓在一起，肚子已经快笑破了，却双双装出一副悔不该当着沈挽霜拆开信封的苦笑。

鹿盈盈对着轩辕幽幽叹气道：“你虽然绝顶聪明，但向来心胸坦荡，总觉得事无不可对人言。而且，我与挽霜形影不离，信封又金光夺目，怎能瞒过她的眼睛？你也无须自责。”

鹿盈盈说完这些话，轻咬着嘴唇，拢一拢蓬松的柔发，又温柔又含情的看着轩辕容缺。她的眼睛本就水汪汪的，此时，那一汪浅水，更如流出来一般。

轩辕顿觉自己今日与往日大不相同，心似乎很痒，又不知痒从何来。他看着鹿盈盈的唇，忽然有一种想要轻轻咬住的感觉。他平生第一次有了这种异样的感觉，忽然脸一红，与鹿盈盈同时低下头去。

鹿盈盈心神荡漾，盯着轩辕容缺的双手，暗暗心喜道：“你这个聪明鬼，总算开窍了。”

轩辕容缺和鹿盈盈本是捉弄沈挽霜，谁知假戏真做，一时间又是害羞，又是甜蜜。

沈挽霜像见了鬼似的盯着两人，半晌后，她吼道：“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

轩辕和鹿盈盈张嘴结舌，不知如何作答。鹿盈盈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沈挽霜仿佛忽然忘记了两人卿卿我我，她指着信上的字拍手笑道：“有了。侠盗只说空嘴两张，并未规定几人。到时，轩辕闭上嘴巴，不吃不喝便是。”

沈挽霜说完，见轩辕瞪着自己，于是眯着又弯又长的眼睛，指着信恐吓道：“信中写谢佳人赠被之谊，说的不就是我么？你若不带我去，到时我就在山下吹哨子，侠盗问起，我就说前来取被子，哼哼...”

轩辕皱眉道：“早晚有一天，我抢了你的鬼哨子还给你师父。”

鹿盈盈叹气道：“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听你吹鬼哨子。也不知你师父用什么做哨子，声音比鬼哭还难听。”

沈挽霜的小手，忍不住伸进怀里。

鹿盈盈恶狠狠的盯着沈挽霜的小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若是再敢吹哨子吓跑轩辕，我就把你晚上喜欢做的事情说出去。”

沈挽霜忽然羞红了脸，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小声道：“你敢。”话音未落，人已在几丈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