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2）
八年前。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建立友谊的方式很简单，比如一起做运动，一起打游戏，一起泡妹子。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不打不相识。
乔明煦和骆承泽的相遇就是从打架开始的。
高三开学第二个星期一，风和日丽，旭日东升。
早上，乔明煦坐在教室南向靠窗的位置上。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感受着风扇的吹拂。正在聚精会神的跟一道山路十八弯的奥数题较劲。他的头微微低着，一缕额发掉下来挡住了半边额头。似乎解这道题并不容易，两条好看的眉毛拧起，眼睫低垂，挺直的鼻梁下，牙齿轻咬着半边嘴唇，下巴紧绷出一条流畅的曲线。淡淡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被反射开去，皮肤表面呈现出一种类似丝绒般的柔软质感。
干净清秀，即便用眉目如画来形容他的长相也一点不过分。偏偏眉宇之间偶尔散发出一股阴郁的气质，又给他增添了一丝神秘。
书本摊开着，被他的左手固定在桌面上，右手在演草纸上快速的演算着。他的手指修长，指节也不明显，修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红色，闪着珍珠的光泽。
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洗的干干净净；白色球鞋，纤尘不染。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美的如同一幅画卷。
距离上课时间还早，教室里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忽然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一声巨响，吸引了同学们的目光。
“学生会那帮禽兽，我跟他们没完。”来人气呼呼的怒吼着向乔明煦的方向走来。
“呦，吴勇，又被学生会欺负了？”
“瞅你五大三粗的，也太没用了。”
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几个女同学纷纷打趣道。
五大三粗的吴勇瞪了那些起哄的人一眼，径直走到了乔明煦身前一桌。
乔明煦辛苦搭建起来的思路被打乱了，拧了拧眉，默念了一句笨蛋，然后继续解题。
砰的一声书包砸在了课桌上，又砰的一声椅背撞在了他的课桌上，紧接着一只硕大的拳头一拳砸在他摊开的书本上，“大乔，我必须要反击了。”吴勇义愤填膺的看向乔明煦。
忽然他僵住了，大乔的脸色怎么这么黑？像要吃人似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目光下移，看到压在自己拳头下的书本，他触电般缩回了手，可已经为时已晚。
奥数试题精选集无故挨了一拳，书本翻开弯起的那漂亮的弧度瘪了下去。一条直直的压痕横旦在书页之上，触目惊心。此刻没有任何阻力，书本也依然保持着摊开的姿势。
吴勇心道完了，闯大祸了。
下个月省科大要举办奥数比赛。比赛得了第一名就可以直接保送省科大。省科大虽然比不上清华北大，也是国内一流大学。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个穷县城一年考不上几个本科的高中来说，能上省科大，那都得敲锣打鼓，贴大红喜报庆贺。
这次奥数比赛他们学校只有一个参赛名额。虽然还没定，但是按照成绩排名，毫无疑问就是老师眼中的栋梁，同学眼中的学霸，次次考试稳坐第一名宝座的乔明煦的。
乔明煦当然也很重视。让老妈托人在省城买了这本奥数试题精选集，见天的抱着。课间，午休，上学路上，一闲下来就得翻开做两道。半本书都做完了，书本依然崭新如故。他对这本书的珍视就如同对这次考试的珍视一般。
作为乔明煦的饭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结果现在被自己一拳砸变了形。
吴勇愧疚难当，缩在椅子里，一个身高马大的大小伙子愣是扭股成了一个大姑娘。他一边小心睨着乔明煦的脸色，一边小声道：“大乔，兄弟气昏头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
“你还敢有下次！”乔明煦咬着牙瞪他。他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一双眼睛里装满了怒火。如果不是看在两人小学同学两年，高中又同学三年，天天中午跟他一起吃饭的面子上，他真就动手了。
“不敢不敢，再有下次，你就把我手剁了，不，把我脑袋剁了。”吴勇说的一脸赤诚，就差赌咒发誓了。
如果他能预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可能现在就让乔明煦把他脑袋剁下来了。
好在书只是有了压痕，倒不影响使用，乔明煦又瞪了吴勇两眼才放过了他。
“我给你捋捋，应该能恢复。”吴勇探手抽书，被乔明煦一把拍开，“滚”
收敛起怒火，他小心的把书本合起来，捏了捏，好在没有开胶。然后把书本打开，用指甲把书页上的折痕反过来一张一张捋直，整理了好一会儿，书本才算恢复了□□成。
眼看要上课了，乔明煦也没了做题的心思。把书放在桌角，拿了个文具盒压上。
吴勇瞧着乔明煦慢慢冷静下来的表情，心下松了一口大气。
立刻又不怕死的黏了上来，半个身体都支在乔明煦的课桌上，借他身旁窗户向校门口方向张望。
乔明煦嫌弃的推了他一把，吴勇无赖的又蹭回来，“我就看一会儿。”
“光看有什么用？该出手时就出手，白长这么大个儿了。”
吴勇一缩脖子，嘿嘿笑道：“大乔，你变坏了。”
乔明煦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是个怂货。
第一节是语文课，他掏出课本，等着上课，闲来无事，也托着下巴看向校门口。
他们所在的班级是三一班，三一班的教室位于教学楼二楼，正对着校门口，直线距离不过百米，他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门口发生的一切。
此时，宽敞的校门外挤满了身穿校服的学生。
可以三辆车并行通过的伸缩式大门却只开了一个小缝，仅供一人通过。大门内侧左右各站着一排戴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成员，挨个对进门的学生进行仪容仪表检查，头饰，发色，校服，甚至小小的校徽也不放过。
有一条不合格，就要被拎到保安室里签字画押，以供班主任作为证据与相关家长促膝长谈。
就这一会儿功夫，又有一个同学进了‘小黑屋’，吴勇忍不住骂道：“卧槽，又一个倒霉蛋，学生会这帮禽兽，畜生。”
乔明煦也跟着撇了撇嘴。
说起来他们这个县城高中，教学质量不怎么样，校风校纪抓的却是相当的严。
他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有一天看到学校门口挂上了先进单位的牌子，他立刻就懂了。学校这是打算另辟蹊径啊，成绩不好校风来凑。升学率不高没关系，至少学生面貌很精神嘛。到了学校等级评定的时候，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乔明煦忍不住觉得可悲。曾经一所省重点高中愣是让校领导给嚯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要知道以前学校可是出过好几个清华大学生的。
不过要真算起来也不能全怪学校领导，主要原因还是受大环境变化所致。
他们这个县城名叫安知县，曾经是一个富矿县。几十年前好几家大型煤企聚集于此，曾经也是辉煌一时。后来煤开采殆尽，煤企倒闭的倒闭，转型的转型。随着煤矿的减少，大批的高知纷纷出走，安知县便开始了衰落。
然而更深远的影响还在持续。多年的煤矿开采导致空气污染十分严重，地面下陷，居住危险性增加。再加上没有了大企业的支撑，县城里就业机会减少，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投奔他处，导致人口流失更加严重，人均收入也跟着降低。几年下来直接沦落为了国家贫困县。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高中生源骤然减少，便也慢慢没落了。
乔明煦无声的叹了口气。距离上课还有10分钟，校门口外面还有不少学生没有进来，个个急的直跳脚，也是敢怒不敢言。
刚才进了小黑屋的男生出来了，眼见他抹了把眼泪。
吴勇啧啧两声，“这小子这星期恐怕要饿肚子了。”
“为什么？”乔明煦纳闷，“不应该是因为叫家长哭的吗？”
吴勇诧异的看着他，“大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怎么的呢？”
“哦，也不怪你，谁让你是老师的心头宝，学校的招牌呢。学生会的人自然不会欺负你，不知者无过。”吴勇很大度地做出“我原谅你”的表情。
乔明煦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吴勇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小声道：“花钱消灾听过吧，如果花点小钱就能免除叫家长，谁不乐颠颠的赶紧掏钱啊。”
乔明煦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学生会私下收钱？”
吴勇点头，一脸神秘道：“学生会收保护费的事都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被抓一次10块，包月100，明码标价。交了保护费你就可以免检，并且还包你在学校不被欺负。就咱学校里至少一半学生都交保护费了。尤其是住校的。”
乔明煦震惊又愤怒，“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吴勇认真点头，“以前不这样，自从屠汉当了会长以后才这样的。”
学生会欺负同学他是知道的，收保护费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跟黑社会有什么区别？那学校不管吗？”
“学校？”吴勇翻了个大白眼，“屠汉他爸是县长秘书，谁惹得起。就算有人不服去告最后案子也得落到他爸手里。不说伸冤了回头还得被屠汉收拾的更惨。学校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出大乱子，基本就视而不见。”
乔明煦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校园本应该是最纯洁干净的地方，却被一个人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
他看向吴勇，“你也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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