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1/2）

十五岁那年，樨华以宝可梦训练家的身份站上了彩幽大会的决赛战台。

梦寐以求的舞台。她在两年以来的旅途中曾无数次地想象这一刻——她预想过万众瞩目的会场、排山倒海的呐喊、技能相撞的巨响、瞬息万变的战斗，她预想过紧迫节奏中的博弈，宝可梦的对峙与搏斗，预想过比赛落幕时不论输赢的畅快，甚至预想过赛后要如何对观礼台上的那个人告白……然而这一切一切，终究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化为了虚影。

实际发生的是：她等候在训练家的入场口，从半敞的门缝中看着座无虚席的观众台沸腾、冷却、最终陷入一片哗然。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看着工作人员由眉头由舒展转为紧锁，他们交头接耳，进进出出，不知何时起瞟向她的目光带上了别样的意味。她孤零零地站着，两腿因久立而发酸、僵硬，滚烫的一颗心被空调的冷风拂走了温度，一点一点凉下来。

她的对手始终没有到场。

“非常遗憾，三浦小姐弃权了。”

最终是时任联盟主席的萨玛兰奇先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白发苍苍的长者将这一消息告知她时，神色有些复杂，投向她的目光隐隐带着审度。

樨华骤然睁大了双眼，干涩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许久才发出沙哑的声音，“那比赛……”

萨玛兰奇主席注视着她，白须下的嘴唇微张，还未说出什么，便被一道尖厉的声音打断：“您不会以为您会直接成为冠军吧，明石小姐。”

说话的是名为谷村的中年男子，他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证件出示在她面前，尖细的眼睛斜视着她，薄嘴唇里吐出刻薄的字句：“任何一个在比赛中采用不光彩手段的人都将付出代价，明石小姐，请您和我走一趟。”

“谷村，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这只是时间问题，主席。”名为谷村的检察官硬邦邦地回道，“我们需要高效地处理这件事，观众和媒体都在等着。”

“等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樨华终于做出了反应，“三浦出了什么事？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看着谷村的眼里流露出蔑意，蓄积已久的情绪中爆发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告诉我！为什么我被当作了罪犯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谷村歪起嘴角，发出令人厌恶的笑声。樨华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萨玛兰奇，他依旧是审视的眼神注视着她，随后垂下眼，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三浦小姐的宝可梦所寄放的回复仪，就在刚才爆炸了。”他缓缓开口道，“六只预备出赛的宝可梦都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

樨华震惊地倒抽一口气，开口都不利索起来：“……那三浦她……”

“她受了一些轻伤，精神也遭受了打击。但……”

“……你们是在怀疑我做的？我一早起来就等在这里，工作人员都看到我……”

“当然，您的不在场证明完美无缺。”谷村打断她，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主席并不是要指控您出现在了那里，事实上，出现在现场的另一人已经是濒死状态了。总之……嘛，就让你看看监控录像吧。”

他从手机里调出视频，伸到她面前。

那是宝可梦中心的某一护理室内。房间正中是一台回复仪，六枚宝可梦球镶嵌在其中，萦绕着回复力的绿色光点。而樨华的目光死死地定在正对着镜头扭打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上，嘴唇微微发颤——那是一男一女，一头栗色长发的女生正是她本场比赛的对手，三浦俐可子。而男孩……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和姐姐比赛的！卡蒂狗，大文字火！”

——从乱糟糟的背景音中，她分辨出了那个声音。

赤色浓焰撕破空气，以触目惊心的姿态喷薄而出。

屏幕旋即陷入黑暗，巨大的爆裂声在空气中拉扯出破碎的余音。樨华搭在屏边的手指无意识地垂下来，冰凉的温度从指尖泛上来，蔓延至全身。

这是她年方十岁的弟弟，明石柊人。

三个月后她站在柊人的棺椁前，失神地凝视相片上的少年灿烂笑着的脸，眼睛飞快地眨，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一名警员在几米开外站着，时不时朝她投来一瞥，随即又百无聊赖地垂头看向手机。

她与柊人在赛前的十几天内的通话、信息与任何形式的交流，如今都已通过各种监控落入警方的手中。除了那枚她随手赠予他的大文字火的技能机，没有任何指向她的直接或间接的证据。此刻的她只是作为相关证人接受保护。

但那又能怎样，明石樨华作为训练家的生涯，在此刻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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