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4)(2/2)
……
星河灿动,夜幕低垂,一室寂静只有小狐狸清浅绵长的呼吸声,他站在床榻前,轻柔的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出门。
适才他用追魂术探了她的元神,她失了那三年的记忆是被诛仙台的戾气所伤。如此看来,十七应就是三百年前的凡人素素了。他早年曾见一卷典籍中提到过,翼族有一门封印术法,能封印仙泽修为及记忆,另其与凡人无异。万万年来从未见有人用过,他本以为早已失传,未曾想擒苍被困于东皇钟内竟还使的出如此法术。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那般决然的跳了诛仙台。又或者,是被人所害。她是封印擒苍重伤被夜华所救么?还是真如昨日十六查到的,她为了救夜华而重伤。她同夜华,两情相悦?怪不得夜华会这般执着。夜华,随她一起跳下诛仙台,若不是用情至深,又怎会同生共死。倘若她当真对夜华有情……
不知不觉已是低头行到后山,穿过莲池,脚步顿了顿,夜华正站在莲池畔,他缓步近前,夜华回身唤了他一声大哥,他微微額首。
夜色沉沉,静默良久,墨渊缓缓开口,冷肃低沉的声音显得深秋的夜更为冷冽,“三百年前,十七为何会跳下诛仙台?”
夜华心头一窒,霎时泪盈眼眶,转头望向墨渊,声线有些不稳,“她记起来了?”
墨渊偏头看向夜华,沉默半刻,淡声道,“没有。”转回头望向莲池,轻缓的水流骤然湍急,洁白的芙蕖微微摇曳凝了一层淡薄的寒霜,声音却更为清淡,“是她自己跳的,还是被人所害?”
夜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心如刀绞,袖袍中的手紧握,隐忍的哽咽道,“是我未护好她。”气息不稳的深深一叹,“她自己跳的。”
墨渊转身负手离去,指节泛白,额角青筋隐现。
夜华单掌撑在莲池边沿,无形的压力震的他喘不过气。
……
漫漫长夜,凄清冷寂,他靠坐在床榻垂眸看着身侧安然熟睡的小十七,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她为何会跳下诛仙台,当真是因爱而不得么?那三年她经历了什么才让她那般决然的跳下诛仙台。那定是一段极伤痛的过往,若是可以,他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记起。可她若真是同夜华有情,只是因受伤忘了他,如今他们又有婚约在身,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处了……若她真的对夜华无半分感觉,又怎会留下夜华在青丘小住。他那时听折颜说,当初桑籍去青丘找她,她从来都是避而不见的。她若想起她同夜华的过往,可会离他而去?
……
一夜凄寒雨,次日艳阳天。
白浅在柔和的晨光中醒来,身边却又不见师父的影子,不满的撅了撅嘴,师父可是又去陪夜华了?这夜华君是要赖在昆仑虚不走了么?!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套红色衣裙,昨夜师父说今日让她穿红色的,唔,昨夜‘折腾’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咬着唇偷偷的回味了一番,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灼烫的小脸儿,欢欢喜喜的换成上新衣裙,梳洗妥帖迫不及待的出门去寻他。一路轻快的寻到大殿,师父正端坐主位低头喝茶,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近前,甜甜的唤,“师父~”
墨渊抬头望向朝他盈盈而来的小狐狸,手上的茶盏似是顿了顿,他一直都知晓她的小狐狸生的极美,但她穿红色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有些移不开眼。如血般鲜红的纱裙衬的她原本白皙的肌肤更胜凝脂白玉,青丝垂腰如瀑如幕,只一根简洁的发簪绾发,衬得清丽明艳的小脸儿更显超凡绝俗,澄澈明亮的眼波里流转着软媚娇俏,含羞带怯,樱红的唇色娇艳动人,抿着极美的弧度,如玉的颈间荡着淡粉色的小耳坠,摇摇曳曳似她一般活泼灵动,这般鲜艳的红色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半分妖意,明媚耀眼的楚楚绰约中更添一分清澈动人的飒然英气。眼前忽然浮现出七万年前他带她在冥界赏曼殊沙华的场景,她懒懒的倚在他身边,眼睛明亮的问他,“父神酿的酒?”……
白浅在距师父三步远处站定,又恭敬的唤了一声,“师父。”余光里瞟了一眼左侧几案后危襟正坐的夜华君,心头窜起一把郁郁的小火苗,当真太过碍眼,她本还想问问师父她的新衣裙可好看?现下要如何问?败兴的耷拉下脑袋,行了弟子礼恹恹道,“师父有客,十七先退下了。”
墨渊淡淡一笑,微微額首。
夜华起身揖礼,恭敬道,“墨渊上神,我便先回去了。可否让浅浅送送我?”
白浅方行出一步,顿住脚步回身,瞧了眼低眉垂目的夜华,又看向自家师父,见师父垂眸抿了口茶,而后缓缓看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深秋的山林一片金黄色,石阶上铺着三三两两的落叶稍显几分荒凉。夜华时不时看向身侧的红衣女子,心神晃了又晃,心痛一阵强过一阵。她对着墨渊时的神情,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他此番来昆仑虚,本是一探虚实,倘若他尚有半分机会,他定是不会放手的。可如今看来,他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他本想让他们之间因他而生出一些误会,可墨渊护她护的太过周全,他想找个单独同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昨夜他故意取了她身上的巾帕,又故意在墨渊面前还给她。可今早看来,他们并未因此生出嫌隙。也是,他们有九万年的刻骨铭心,又怎会如此轻易的生出嫌隙。
墨渊竟然查到了素素,他会为她恢复了那段记忆么?他今早问他三百年前的事,他故意说的似是而非。其实他心里也是矛盾的,倘若墨渊为她恢复了记忆,她想起她同他的过往,可会对他有所留恋?当日诛仙台,她可会怪他?她是怪他的,不然也不会决然的跳了诛仙台。可他都是为了护住她,她会原谅他么?墨渊或许不会为她恢复记忆的,他难道不怕她想起同他的过往,离他而去么?如若墨渊不为她恢复记忆,那他今日同他说的话,便能让他介怀,时日久了终归会生出嫌隙的……
白浅已是烦闷的摇起了扇子,夜华君说要她送,这一路上又一句话都不说,脚步还走的这般慢。无奈摇了摇头,师父不是不让她与夜华单独相见的么?今日竟然让她送他?唔,若是由她送他才肯走的话,那她倒是很愿意送送他。其实说起夜华君,她本也算不上厌恶的,好歹他奉了他爷爷的令去沉那瀛洲岛时,还知道帮她留下了一株神芝草。如若不然,师父要醒来怕是还得个几千年。她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可他这般找来昆仑虚搅和便是他的不对了,她明知如今她与他的婚约不过是她报答他借结魄灯的情分罢了。她早同他不只一次的说过,她对他并无半分男女之情。还好她同师父已互明心意,不然被他这般搅和,不知道要生出多少误会。抬眼瞧了瞧数十步远的山门,不耐道,“前面便是山门了,就送到这吧,夜华君好走。”
夜华顿住脚步,微微一笑,温柔道,“浅浅,婚约的事,我昨夜回去想了想,之前是我太过执着,如今看你和大哥情投意合,我也能安心的放手了,大哥会照顾好你的。”顿了顿,释然笑道,“你应我那三百年婚约,便就此作罢。”
白浅惊讶的怔愣在原地,就此作罢?大哥?他同师父已经相认了?他愿意放手了?如此执拗的人竟一夜间就想开了?仔细的望进他的眼睛,此时他的眼中只有纯良无害的笑意,确是没有那肉麻的深情款款了。他突然如此,倒是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讪讪的清了清嗓子,凝眉诚恳道,“夜华君你年少有为,俊美无双,又贵为天族太子,他日必能觅得比老身更为合适的佳人相伴!你今日能这样想,我很欢喜,我应下你的心愿还是作数的,你何时想到了便来找我,我若能做到的,定会竭力而为。”
夜华柔和笑道,“浅浅,日后你嫁与大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见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