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2/2）

“神，”它柔声道，语调几乎有些愉悦：“这您还看不出来吗？”

它一字一顿地、清晰无比地道：“——我这是在、背弃您啊。”

像是眼前忽然蒙上一层白雾，耳边炸起突兀声响将那回答掩去，尖锐的一声‘啸叫’响在意识深处，是许多时光回溯后画面声音和世界交融在一起而形成的‘声音’，在这‘声音’中，神灵猛地收回‘目光’，正正对上一双清澈的蓝绿色眼睛。

“神？”路西菲尔奇怪道：“您怎么了？”

神灵不答话，那双金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它，而与祂对视的那双眼睛依然是温柔的，带着关切与疑惑，是过往时光中熟悉且喜爱的，可是同样的一双眼，为何再过去些年，就会那样天翻地覆？

堕天？

堕天！！！

神灵几乎想要笑出声来，这突如其来的画面简直荒唐可笑极了，祂再一次抬眼凝望着眼前的大天使，眼前这个生灵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天！它怎么敢？！怎么能？！

祂慢慢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路西菲尔已经觉出不对，犹豫地伸出手，又问了一句：“神？您怎么了？”

神灵直接握住它伸来的手，祂双瞳一动不动凝视着那双蓝绿色的眼瞳，近乎金色的瞳仁亮到几乎要燃烧起来。

“路西菲尔。”祂平静道：“你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这一句问话极平静，却似乎蕴含着极大力量，路西菲尔沉默一瞬，毫不犹豫反握住神灵的手，回望着祂，坚定道：“怎可能！”

它说的是真的。

神灵冷静想到，无论是从态度、语气还是传递而来的情绪来感受，这个正立在祂身前的天使，满心里只有对祂的崇敬、喜爱和想要亲近的渴求，就连刚发生在不久之前的精灵之事，留在它心间的也只有些微委屈、不甘和迷茫。

那么是为什么？

祂审视地看着它：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将来？为什么祂会在这一瞬间会忽然有所觉，去看了那一个将来？

刚才那片刻，一定有发生了什么。

神灵的心绪已经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敏锐中，这种属于造物主的奇异状态从最开始造出生灵以来已经渐渐消减去，此时再次出现，仍然如过去每一次那样让祂轻松冷静下来。

“路西。”冷静下来的神灵唤道，祂甚至还有心思想着要安抚这个受到惊吓的天使：“我突然有些倦意，就回神所去了，这里劳你善后。”

“神！”路西菲尔下意识一把抓住正在虚化光芒离开的神灵衣袖。

神灵于是回身看它：“怎么？”

在周身遍笼的光芒中，那双已经略显模糊的金色双目中看过来的目光，平平淡淡毫无波动，如同在望一只鸟、一棵树甚至一块石头，路西菲尔睫毛一颤，下意识松开手退了半步，才将话说出口：“——您回去之后，何时再下来呢？”

神灵垂下眼，不假思索道：“庆典之时吧。”

那就是百年之后？路西菲尔连忙道：“那若是天堂有事要向您请示呢？我去寻您？”

“天堂事归你处理，寻我做什么？”神灵道，然后迟疑一下，抬手拍拍它肩，缓下声音：“好了，路西，你接下来辛苦一些。若实在有事要问我，去教堂就是，我会答你的。”

路西菲尔怔怔望着祂，觉得自己心里那些疑惑担忧和想法都无法再出口了，最后它低下眼，轻声应道：“是，吾神，您回去好好休息。”

神灵点点头，然后在光芒里身影彻底消失。

路西菲尔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身影消失，慢慢上前一步伸出手，无意识地在那光芒曾停驻之地虚抓了一下。

它当然只抓住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