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2/2）

雨渐渐大了，伴随建木花落下透过石砖缝隙渗入地底，残落的花瓣凄凌地停在地面，像幽冥的片片鸦羽，之死靡它。藏在深处的暗室巨大而空旷，壁上羽毫石夜明珠散发光芒，比起魔域，更像幽冥停尸的幽境。

率先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巨大血池，血池的中间摆着一架九曲石棺，再然后是石棺前巨大的碧玉石壁，里头仿佛盘桓一头铩羽的巨龙，隐隐有光芒在玉壁后闪烁，正是蚩尤。他本来沉睡着，但二人下来的声响与守卫的声音惊动了他，玉壁的光比之前要亮了些。

碧光映在姜苏缇的脸上，蚩尤发出极为深沉古老的声音：“苏缇，你把你哥哥的手下杀了？”

姜疑缓慢摇着扇子，分明早已知晓羽衣人的噩耗。姜苏缇见他不怪，胆子也就大起来：“羽衣人本是妖族一员，却倒戈归顺我们魔族，这样的人没心肝没骨子留着也是祸患，我又何必留他。祖父您难道不记得雨师屏翳的事迹了？当年您战败后那么多部下愿意自戕跟随您，雨师屏翳却去轩辕营帐请求轩辕宽恕，两相对比，高下立见，魔族最憎恶的不正是这种人？”

良久的沉默后，蚩尤道：“苏缇，过来。”

姜苏缇看了眼姜疑，姜疑示意没事，她这才走过去，走近玉壁。蚩尤却没有责骂她，一道赤光裹住她的伤口，不一会儿皮肉愈合，竟是不需要药物和时间。蚩尤喊来守卫，示意带帝姬下去把那些帝流浆都洗了，他厌恶九重天的气息。

不止他，姜疑也厌恶。

当年，涿鹿之战九黎败北，蚩尤被俘，轩辕忌惮魔族死灰复燃威胁地位，于是就地行刑。蚩尤的头颅被斩下赐给士兵玩耍，随后分剁四肢分别丢在东西南北极点，染血的木枷被丢在蛮荒某地，于是长成十里血枫，于是有了后来的婆桫。

彼时姜疑还小，被部下藏在地底躲了九天，九天之后爬出来，入目尽是疮痍。

他在角落捡到蚩尤的头颅，随部下来到幸存者建立的根据地。荒原高风，几个人围着一簇篝火取暖，因为没有食物来源不得不杀战马与食铁兽充饥。

长达五十年的涿鹿之战怎么会戛然而止，他命令部下查出原因，查出来是一个阵中地位颇高的魔倒戈告密，后面的战事才摧枯拉朽般结束。

他带人捉住正要逃跑的叛徒。叛徒已经升天封神，连忙跪地求饶，身后还有一起受封神籍的手下。部下恨他们的背叛，要不是还有人拦着他们恨不得当场磨牙吮血。当初掩护他的部下咬牙切齿地瞪了叛徒一眼，抱拳问他如何处置。

姜疑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见已经是九重天的衣服，冷笑着问道：“魔神？”

他再反问了一遍，不等回答，长剑刺穿叛徒的心脏，又割裂所有背叛他们的魔的喉咙，血雾四溅。

魔就是魔，哪怕披上神族的皮子，依旧是魔；叛徒就是叛徒，哪怕为他族立再大的功劳依旧是叛徒。

魔族的叛徒全死了，神族从来都没想过会豢养这群卖辱求荣的叛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立神官查案。他命部下将他们的尸体剁碎了喂给食铁兽和战马，随后率部下回到九黎，臣服于神族，甚至自己前往昆仑虚求学，私底下建立肩髀冢与血池。

现在，蚩尤的头颅存放于血池中，魂魄滋养于玉壁后。几千年韬光养晦过去，在崇明玉帮助下蚩尤的魂魄能力愈发强大，还差一步，就可以复活了。

这些年，他也一直按照命令搜寻各大宝物，从崇明玉到猗兰花，从香枫木到雪女肠，以及婆桫世界中雨师屏翳的遗体，无一例外都在魔族为蚩尤复活事业发光发热，只等着那一天将神族推翻，血洗千年耻辱。

“微之。”蚩尤打断他的思路，“婆桫虽是天帝打造的牢笼，但灵力纯净，雨师屏翳的遗体保存完好无损。九黎不同，九黎虽好，雨师屏翳的遗体在这不却能为我所用。”

“还差什么？”

“去归墟。”

姜疑瞬间明白用意，澜诛扇合成一柄，作揖道：“孩儿知道。”

“呵，你当真明白就好。”蚩尤却这样说，用一种洞若观火的语气。玉壁光芒闪烁了一下，映在几丈开外的九曲石棺上，里头躺着雨师屏翳的遗体，他从婆桫带回来的遗体。

姜疑不解地看向他，眼眸落入幽幽碧色，旋即想到什么，脸色惨白抱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