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争（2/2）

宇文中胸腔起伏，深吸口气，浓烈的豉香伴着酒气冲入她的鼻腔，她重重地放下酒坛，双手撑桌，几秒钟不到，眼泪就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晕湿了大红色桌布。

“中，你怎么了。”蒲潇扶她，宇文中全身的重量都坠在他臂膀间，房海波破口大骂，“大过年的你在这儿装神弄鬼！我看你就是存心捣乱！来人，把她给我……”

“生尝跪乳资名教，死去遗芳谥碧香，洗盏开尝吾未敢，称冤肯入菜羹肠。”宇文中低着头，轻声背出这一首诗，席间一片寂静，几位长辈的脸色忽然变得很不自然，紧接着，宇文中缓缓抬头，她看着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举起右手，让灯光从指缝间穿过。

“羊羔酒，酒之上品，陈年酒体深褐色，储于四羊方尊之中，馥郁芬芳，澄清后透如琥珀。不着色而自黄，不调味而自香，不加糖而自甜，酿制过程，需以……啊，呃。”头痛欲裂，宇文中捂住眼睛，不能继续。

“说的什么乱七八……”

“住嘴！让她讲！”蒲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一下站起来，房海波即刻噤声，不敢再造次。

“啊……呼……呼……”宇文中坐回椅子上，大口喘气，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缓了几分钟，她擦干眼泪，摇摇头。

“各位见笑，我今天不太舒服，只能说这么多了。”

“很好，很好。后生可畏。”蒲老爷子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侍者把房海波的假酒连同酒盅一并撤下。

“潇儿，你的朋友，很了不起。先送她回去休息，可以的话，你们多玩几日吧。”

May看着蒲潇扶着宇文中离开，也跟着起身。蒲老爷子叫住她，“蒲岚，你先别走，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May默默坐下，目光停留在门口的方向几秒，随即收回。

饭毕，May跟着蒲老爷子来到茶室，她不卑不亢地站在茶台前，感受到父亲锐利的眼神扫过自己。

“蒲岚。”他浑厚的声音略微低沉，收起几分之前的威严。

“是。”

“你翅膀硬了。”

May没有说话，亦没有表情。

“你想动房家，我不干涉。但是我手底下的东西，你拿不动，你还太嫩。”说完，他想在May脸上找到些许痕迹，可惜没能如愿。

“去年的股东大会，只是给你个警告。野心可以有，但是要给老子憋着！”

May与他对视，隐藏起所有情绪，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甜品店遇到的问题，波儿跟我说了。他说，是那个宇文中在背后搞鬼，你觉得呢。”说到宇文中三个字的时候，蒲老爷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蒲岚，眼中划过一丝惊慌，但转瞬即逝。

“市场竞争，很正常。”May想到呆子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口没来由地疼了一下，她想尽快结束周旋。

“哼，没有你在背后撑腰，她一个小厨师，能掀起多大的水花。没关系，我今天不想跟你讨论甜品店。”蒲老爷子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视着她的眼睛。

“在用人这方面，你一向眼光独到。岚儿，做得好。”

蒲老爷子粗糙的大手拍上May的肩膀，May转头，身体微微颤抖，唇齿间呼出的气，都带上了温度。

“我要那个宇文中，要她脑袋里的东西。”阴沉的话响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充斥着不容置疑的诡诈，May沉默，她用指尖刺着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你舍不得？”May的一举一动都被蒲老爷子尽收眼底，得不到回应，他又说，“蒲潇太简单，将来能接替我的，不可能是他。我知道你惜才，但是，那个女娃娃能给你什么呢？莫岚，我听说你一直对研发部的新产品感兴趣，等国内的事结束，你来负责这个部分。爸爸还记得，你以前就对高科技的东西感兴趣，那时候还得过少年科技大赛的一等奖，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

May闭上眼，松开了手，“她记忆方面有问题，我怕……”

“你手里，不是有个心理学专家，叫桑雪吗。”

“吓。”May张大眼睛，对上父亲的眼眸。

“如果你的人不行，我有的是……”

“爸爸，给我点时间，厨王赛快开始了，蒲潇需要拿到这次的冠军。”

“可以，但是别让我等太久，爸爸年纪大了，耐性也不如从前了。”说完，蒲老爷子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May保持着刚才的站姿良久，掏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