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殷落晚留在万宁殿,愈发沉默寡言,只替无辜丧命的生灵一遍又一遍的抄写往生咒。莲姑见一切归旧,叹着气主动挑起话茬:“世子去世前,穆夫人也不敢如此嚣张的,如今世子走了,她是如虎添翼,这小一年来愈发猖狂无礼。
殷落晚沉默许久,方才住笔:“我连一只狗都保护不了,如何替陈夫人与他人抗衡?”
莲姑眨了眨眼:“不过是个畜生,穆夫人借题发挥罢了。待姑娘得主君盛宠之时,自然可以抗衡一切。”
是啊,这宫中的一切都命如畜生,任何人要想活命,都只看一人脸色。殷落晚在心中想着,不由悲从中来。忽而又想到穆夫人口中的幽图公主,便开口问向莲姑:“幽图公主是谁?为何从未听莲姑提起?”
莲姑警觉地看了她一眼,挺起已经干瘪的胸脯,挑着眉说:“幽图公主是高昌国和亲公主,瓒王的生母,一度颇得主君宠爱,只可惜红颜薄命。一个故去的人,哪有平原无故提起的道理?”
莲姑装傻,殷落晚苦笑一声,只得挑明:“穆夫人说我有些像她,这可要我进宫的原因?”
莲姑已经下垂的嘴角又向下耷拉了几分,瘪着嘴答道:“穆夫人的话姑娘能全信?奴婢劝您还是要小心讲话,陈夫人要姑娘进宫,必是看重姑娘有长人之处,伺候主君是别人巴望不来的福泽,姑娘不如多感激祖上积德,让您出落得眉眼清丽。”
殷落晚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莲姑还是在笑自己,此刻的她终于知道穆夫人看见自己时,那副原来如此又嫌弃不屑的表情是从何而来了。
如果一定要找个翡翠碗,代替夜光杯,那么翡翠碗的确值得一个白眼。
殷落晚不再言语,继续抄起经文。正待着,外面一个侍女来报,说是瓒王来了。殷落晚顺着侍女的身后把目光放远,果然见到昭誉从正殿门外走来。
殷落晚朝他说:“陈夫人去西苑听曲了,要不瓒王晚些再来。”
“我听说了,陈夫人还好吗,你......还好吗?”昭誉走上前,瞥见了案台上一纸娟秀的往生咒。
”陈夫人还好,我......“殷落晚顿了顿,她将不丢之死归结于自己的懦弱无能,却想不明白为何后宫争斗要牵扯一条狗的死活。可明明陈夫人不在乎狗,她气得是穆夫人的狂妄无礼,穆夫人也不在乎狗,她要的是树立自己的权威和地位,但这些话没有必要对昭誉说,殷落晚轻叹一声,不再赘言。
”既然陈夫人不在,那你先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昭誉说完看向莲姑:“莲姑,昭誉有要事向你借人,我们去去就来。”
殷落晚犹豫了一下,莲姑却已应了下来,扭身就走近了内阁,在莲姑眼里,陈夫人才是头等大事,至于殷落晚,只是在保全陈夫人这件事上的一个支点,且是一个不知能否撑得起来的支点。
昭誉一路带殷落晚走到了凉州宫殿的角楼,角楼后到处是一片雅致的竹林。昭誉机警地四处看看,不动声色地用手往林子深处指了指,只见竹林深处新围起一圈篱笆,里面的土像是被刚翻新过。
俩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过去,昭誉看着土坡低声说道:“我派人从穆夫人的太监手里领回了不丢,你放心,它不会再丢了。”
殷落晚心中一颤,蓦然抬头看向那微微隆起的一小块土坡。
硕大的凉州宫殿,有心的竟是一位少年,是他帮一个无人在意的生命终结了飘荡。
殷落晚一时百感交集,愈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充满愧意,只缓缓蹲下。碧萝色轻纱裙摆轻轻披散在竹林地上,殷落晚用手轻抚过新鲜的泥土,低着头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