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人干不死（十七）（1/2）

任凭人世间再翻云覆雨，红尘外雪落霜华，万物静寂无声。

宫小阙坐在庭阁上，赏着这场雪，素手挑拨琴弦，结果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她除了几个简单的调子能弹得出来，发现丝毫凑不成一首曲子后果断放弃了，干嘛要为难自己的手呢？

宫小阙收了琴音，转而盯着自己的手看。

这是一双好看极了的手，十指纤细，就连指甲都圆润饱满，透着可爱的粉红色。可就是这样一双手，支撑起整个红尘外百余年时光真是不容易。宫小阙起身，负手于后遥看着一片宁静的红尘外，这样美好的景色又能够保持多久呢？能赏一时算得一时吧。

“师，师傅。”

身后传来沈云祈的声音，宫小阙没注意异常，只当沈云祈又在外面听到了有关于沈暮卿的什么消息，那小子一面都没有见过沈暮卿，却好生喜欢他也是难得。即便现在江湖上都将沈暮卿骂成了十恶不赦的奸恶魔修，小家伙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反倒是替沈暮卿抱不平，说那些江湖修士不仁不义，怎么就不记得当初离尘公子为保护他们，几次以身犯险与妖兽作战的事了？

要是原著中，沈暮卿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相信着他，支撑着他，想必心里也会有些安慰吧，可惜沈暮卿就连这个小师弟是谁都不知道，而沈云祈终于见到他偶像一面却是在身死的时候。

一出悲剧啊。

“小云儿。”

宫小阙转身，在看见沈云祈后，唇角淡淡的笑意敛了下去。

“师傅。”

这漫天冰寒的雪日中，沈暮卿仅穿着单薄的白衣，无论是衣襟袖口还是衣袂都沾有点点血迹，如雪中一株红梅。再看他脸色，很苍白，眼下淡淡青影应当是久未休息好的缘故，就连唇色都很淡，发梢有些凌乱，但他看向宫小阙时，却咧唇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只是与沈暮卿面容上的平静不同，他手中拿着如故，尖利的剑刃横在沈云祈的颈脖前，沈云祈吓得脸色发白，就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湿润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朝着宫小阙看过来。

宫小阙鼻翼间加重了一下呼吸，收回打量他们俩的目光，伸手过去又拨弄了下琴弦，同时开口说道：“卿儿真是出息了，如今竟将剑锋指向吾安闲门中弟子，你的小师弟。”

“呵，卿儿现在声名狼藉，原来师傅还认卿儿这个弟子。”沈暮卿自嘲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落得如此下场，他从未怨过任何人，也从未奢求在宫小阙这里得到什么，只是他想要求证自己的一个想法。

他的师傅，是不是从未在意过他？

所有的温柔眷顾，皆是她的一场谎言么？

那日，他拼尽全力诛杀东方皓，却也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地倒在泥水中。流淌过他身体的不知道是血还是雨，静默良久，他都提不起一丝力气来动弹一点。也许这次真的会死了吧？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这样想的，可他不甘心，怎么能甘心死去……他让师傅在草屋等他，是的，他还没有回去找师傅，师傅不涉世俗，如果再遇见危险怎么办？

他是一定要在师傅身边保护她的，哪怕是以弟子的名义，只要能够看着这个人，亲近这个人，沈暮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对于本性自私贪婪的他来说是何等荒唐的事情，在师傅的面前伪装太久，让他自己都误以为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是一个端正清雅，尊师重道的好弟子了。

可就在沈暮卿微微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看见本应该待在草屋中的师傅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师傅已经醒酒了吗？师……沈暮卿想要开口唤宫小阙，但嗓子沙哑生疼，发不出音来。

沈暮卿也就只好静静地躺在地上，雨水砸在他半阖的眼眸中，将师傅的身影都映得模糊不清，沈暮卿想，可能是他太想念师傅产生了幻想吧，否则师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

雨幕下的师傅表情冷漠到如同看着一具尸体，随后师傅转身离去，不带任何的留恋。

师傅，别丢下我。

别丢下卿儿。

卿儿好疼。

沈暮卿想要呼喊，想要伸手拦下宫小阙，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等待死亡亦或者等待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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