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 十(1/2)
烧麦中午就卖光了, 谈恪扑了个空, 只好开车往回走。他一路上神思不属, 想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谈启生在病中衰老得飞快,以至于几日不见好像又衰弱了一点。但他怎么都不肯出国去治。没有更好的药, 现在无非就是用各种手段拖着碰运气而已。
医院那边已经在催他做决定。要是不出去就要赶紧继续化疗。可一旦开始化疗,人就会进一步衰弱,那个时候再想出去就难了。
谈恪在纷乱中闪过一个荒唐念头,如果他先佯装让步,用骨灰为交换把谈启生哄出去呢?
随即他用力地攥紧了方向盘, 像是要把脑子里的念头捏碎 —— 他和他爸到底把他妈当什么了?
事情的荒诞走向像上班高峰的塞车, 眼看着前面车流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要堵到跟前, 但是坐在车里的他要么堵着,要么弃车步行。
就像现在,要么不负责任,要么厚颜无耻 —— 不负责任地放任谈启生的治疗,随他的便,或是厚颜无耻地用已经不再人世的妈妈做筹码,逼他爸出国。
前面是一辆红色的小 polo,后挡风玻璃没有贴膜,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挤着一家好几口。年纪小的那个孩子调皮, 坐在大人的腿上一直往前扑, 要去抱驾驶席上的男人, 又几次三番被抱着他的人拽回来。
谈恪全凭着本能在开车, 眼睛一直盯着红色 polo 的车内走神。
待他发现前车的刹车灯亮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刹车踩到底也没用了,奥迪的车头和小 polo 的屁股不甚温柔地贴在一起了,碰撞声不大不小,像车流里溅起的一朵水花。
追尾后整整好几秒,谈恪脑子里是空白的,好像车祸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旁观者。
他眼睁睁的看着前车打起双闪,开车的男人紧张地回头检查家人是否平安。
红灯跳绿。
后面的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始按喇叭催促。
刺耳的鸣笛终于让谈恪回了神。
他打开双闪,走下车来,和左侧路过的车辆擦身而过。
“大哥,你会不会开车啊?” 被撞的车主满身火气地下车来,张口就嚷嚷,十分不爽,“我这车上还有老人孩子呢!”
“抱歉,我一时走神了。” 谈恪看了看两车相撞的地方,倒不严重,就是小车的后备箱凹进去了。
他拿出手机,对那车主说:“我没带名片,你记一下我的车牌和联系方式,叫你的保险公司来联系我吧。”他抬头朝红绿灯上的监控摄像头张望了一下,“这边有监控,保险公司可以去交管局调。”
那车主原本很生气,但见谈恪这样痛快地揽下全责,又大局在握,安排得滴水不漏,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发脾气,乖乖地交换了联系方式,走前回头说:“兄弟你太累就别开了,叫家里人来接你吧”。
谈恪重新回到车里,把车开过这个路口,随便找了个停车场就拐进去,熄火拔钥匙解安全带一气呵成,然后重重地靠回座椅里。
他闭眼在车里靠了一会,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了一阵没有名目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他再睁眼时,看看时间,他出来竟然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而谈忻还没有联系他。
他立刻抓起手机给谈忻打过去 —— 谈忻没有按照约定好的联系他,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确实很意外,谈忻那边挺闹腾,听动静还不止两三个人。
“哎呀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来就给忘了。” 谈忻笑嘻嘻地在电话那边道歉,“我还在你家呢。”
谈恪抬起左手,胳膊架在车窗框上,食指屈起来顶着太阳穴狠狠地揉了几下:“你怎么还没把爸送回去?他不肯走吗?”
谈忻站在厨房里,举着电话朝外头张望了一眼。外面谈启生谢栗,并着三个安装工,谈启生扯着嗓子边咳边指挥着人挂电视,一会嫌高了一会嫌左了。亏得是人家安装工脾气好。
“也不是,那什么,爸给你买了个电视。他非要等安完才走。” 谈忻觉得这话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别扭,“你,要不你自己回来看看吧。”
谈恪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正赶上谢栗扶着谈启生往外走,后面还跟着谈忻。
谈忻老远看见她哥的车半边保险杠都歪了,几步窜过来扑到跟前:“哥,你撞车了?你没事吧?”
谈恪降下驾驶席窗户,张口第一句话,没搭理谈忻的关心,反而先板下脸来教训人:“车还开着你就往跟前冲,我要是没看见你怎么办?”
谈忻被训惯了,在她哥面前脸皮挺厚的:“我看见你减速了啊,再说我又不傻,没往你车头上贴啊。”
她伸手遮在额前挡住车头大灯的光,蹲下来仔细看被撞的那块。
“谈忻!你赶紧给我起来!” 谈恪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坐在车里大吼,脚下的刹车踩得死死的,生怕脚一松就溜出去了。
谈启生走到跟前来,习惯性眉头一皱:“你有话好好说,吼你妹妹干什么?”
谈恪的火已经压不住了。
他倒挡一挂,松了刹车换油门,轮胎擦地“吱呀”一声尖响,往后倒了足有半米远,然后怒气冲冲地摔了门走过去,上来就噎谈启生:“我不吼她听吗?!” 然后转头又骂谈忻,“你几岁了懂不懂事?叫你站远点你还变本加厉地往底下凑,活够了是不是?”
谈忻被她哥吼得有点太没面子,堵着气别过头去。
谈启生训儿子也已经训成了习惯:“你不也一样,开个车还能撞……”
他话说到一半,余光便瞥见谢栗正看着他,垂着嘴角,表情里是有些隐隐失望的样子,让他陡然想起了刚才这小孩和他说的话 ——
“您是爸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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