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2)
婉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子轻飘飘地,脑子却极昏沉;眼前白茫茫地,耳边却忽远忽近地传来一声声呼唤,喊得似乎正是她的闺名:
“婉宁,”语声清越柔和,含着无限情意,“婉宁,婉宁!。”
她想转过脸来,看看声音的来处,身体却似灌了铅一般,半分动弹不得,那呼唤却渐次缥缈,取而代之的是噪杂的交谈与脚步声。
婉宁总算听清了,的确有人在叫她,喊得却是:“娘娘,娘娘!”
是了,她是大梁的孝宣皇后,便是亲生父母见了她,都要尊称娘娘的,这世间又还有谁会喊她的闺名?
婉宁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玉坂焦急的脸,那一声声焦急的“娘娘”,正是出自她口。
见婉宁醒来,她面上一松,转头向后喊道:“娘娘醒了!”
就又有一张脸出现在床前,却是个四十多岁的利落妇人,看着眼生。
“醒了便好!”只见她弯起眉眼,一脸的笑模样,“娘娘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婉宁这才认出,眼前之人乃是住在景泰宫四个稳婆里领头的一个,姓赵。
婉宁转动眼珠,便看见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是了,她在生孩子,方才还痛得死去活来的。
赵稳婆细细端详着婉宁的面色,又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肚子,确定一切并无异常。才又笑着道:“娘娘睡一睡也是好的,养养神儿,回头生起来也有力气。”
婉宁愣住——这是什么话,难道她现在还没开始生?
她这才发觉自己腰腹部虽还隐隐酸麻,却也不怎么疼了。想来赵稳婆口中的睡一睡,多半是她方才痛得昏了过去,只单看眼下情形,倒的确是好了许多。
因微微蹙起眉头,问那赵稳婆:“本宫到底如何了,孩子什么时候能出世?”
赵稳婆呵呵地笑:“娘娘放心,您一切都好,小皇子定能平安出世的。”
话说得圆满,却避重就轻地绕过了婉宁的问题。
婉宁面色一沉,语声便冷了下来:“说实话。”
赵稳婆其实并没什么坏心,女子生产九死一生,情绪多紧张惶恐,做稳婆的拿好话宽慰,也是希望她们能够镇定下来的意思——赵稳婆平日行走于京城的公卿之家,也多是这样做的。
但若是主家问起,她们也绝不敢隐瞒实情,何况眼前这位是宫中的贵人,要接生的更是龙子凤孙,说不定还是未来的太子呢!
赵稳婆同其他三位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忙跪地告了一声罪,才又小心翼翼地道:“回娘娘的话,您和小皇子的确都没事。只是,娘娘身娇体贵,于痛楚似乎更为敏感,反应就比一般妇人大些。”
眼下之意,即她只怕还很要吃些苦头。
这倒与葛太医所言不谋而合,婉宁心中有数,轻轻“嗯”了一声。见赵稳婆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便缓下面色,道:“嬷嬷不必如此,起来说话,”等她谢恩爬起了身,才又问道:“依你的经验,再过多久孩子才会出世?”
赵稳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娘娘宫口刚开,最快也得到明日晨起了。”
这原也在婉宁的意料之中,只是见赵稳婆言语间神色凝重,心下不由一沉,口中已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嬷嬷有话直说便是,本宫恕你无罪。”
赵稳婆听了忙摆手道:“并没有旁的什么,只是娘娘痛得厉害,极耗精神体力——奴婢有些担心,怕等宫口全开、小皇子临盆时,娘娘会有些力气不济,”顿了顿,又转过话锋,笑道,“不过痛得厉害也并非全无好处,阵痛强烈说明宫缩有力,小皇子出来得便会比一般胎儿更顺利。”
除开那些宽心的话,找稳婆其实就是一个意思——怕她痛起来哭喊挣扎,白白虚耗体力。
想着,婉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之中中已满是清明与坚决,她朝赵嬷嬷笑了笑,温和地道:“本宫觉得方才嬷嬷说得那呼吸之法就极有用,还请嬷嬷教我,或能省些力气。”
赵稳婆哪里敢当婉宁的一声谢?忙连称不敢,将那吐纳呼吸之法细细演示了一遍,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替人接生无数,有些妇人胎位不正,却能母子平安;有些诸事皆妥,最终却难产而亡。虽说这都是天命使然,却也与产妇的性情大大有关,那性子刚强果断、遇事冷静的,与那性子怯懦、一向没有主张的女子,结果往往不同。
而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在方才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中,明明表现得既慌乱又紧张,却还能记得她教的呼吸之法,并在此时提出来,足见其沉着冷静。
又过了片刻,疼痛袭来,婉宁跟着赵稳婆深深吸气、慢慢呼气,虽仍痛得汗湿重衣,却的确不似先前难熬,人就愈发镇定了下来。
“就是这样,娘娘做得极好,”赵稳婆道,“等阵痛过了,娘娘就赶紧歇一歇,若能睡着,则最好不过。”
刚巧这一波阵痛过去,等玉坂绞来热帕子擦过汗,婉宁长长出了一口气,便对赵稳婆笑了笑,道了句:“有劳嬷嬷了。”
其他三个稳婆见赵稳婆得了婉宁的重用,唯恐被她一人独占了赏赐去,正急得抓耳挠腮,见个空隙,姓孙的稳婆忙插口道:“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这夜还长着呢。”
其他两位稳婆忙连连点头,附和道:“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母娘娘用些罢!”
婉宁哪里还能感觉到饿?不过稳婆所言也极在理,便问道:“吃些什么好?”
孙稳婆立刻抢着道:“用红糖打两个鸡蛋,现在吃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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