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波涛（1/2）
离开晓陌城之后, 他们开始急速朝着罗姑娘所说的那个山庄进发。
不过这次方执却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拉着纪真走在后面，低声和他说话。
“有件事情，之前我一直没有说。”
纪真皱眉：“我就看你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
方执看着纪真，似乎是想要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 但是终归还是没能笑得出来, 垂下了眸子：“十年前, 我离开了太上学宫之后, 就一直被人追杀。”
“什么？”纪真语气一紧，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力气有些大, 拽的方执隐隐作痛。
方执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变，觉得被他抓住的地方, 似乎有些灼热。
“到底怎么回事！”纪真沉声问道，语气里似乎带着恼怒：“为何你之前不说！”
方执面对这个话题有些尴尬，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道：“原本也没什么，我又没死，只是被那些人逼进了悬空山，然后……”
说到这儿方执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但是最后，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然后之前崔师用他的心头血压制我体内魔灵的封印，不知为何突然松动，我差点当场暴走, 虽然最后挽救了回来，但是却难免让人觉得太过巧合，我当时也怀疑过是否有外力因素，但是一直没有什么线索，直到这次事件……”
纪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阴沉。
“我发现，当年追杀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元氏余孽。”方执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疑。
纪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方执回忆了片刻，似是在整理思路。
“首先，那些人行踪有如鬼魅，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无论我怎么躲，都会找上来，其次，那些人围剿我的方法也是一步一步设下阵法，甚至我后来之所以会暴走，也是因为我被困入了绝灵阵，耗尽了灵力，然后再也无法压制封印，引得魔灵反噬。”
纪真点了点头：“如此，的确有些蹊跷，这次本与你无关，这些人却想要至你于死地，看起来你和这背后的力量……”
说到这儿，纪真的脸突然白了。
他猛地看向方执，眼中十分少见的出现了恐慌之色。
方执垂着头笑了，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看起来，那些人说的话可能真的是对的，的确是我害死了崔师，当年崔师因为救我而死，说不定就是那些人的第一次对我出手，只是我福大命大躲过去了，但是崔师却被害死了。”
“而且……”方执突然抬起头来，原本一直带着笑的脸上，泛着冰冷的光芒：“元氏必定和我的身世有关。”
方执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他穿越之前，这本书虽然没看多少，但是也隐隐约约记得魔尊流霜之所以会黑化，第一是因为纪真这个对照组的刺激，第二就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世。
方执之前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有魔灵附体，在他离开太上学宫的十年间，这个问题简直成了他的执念。
若是他体内没有魔灵，是不是崔师就不用死，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这个问题永远无解，终于在五年前的悬空山，他自己做了了断，也终于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
但是五年后的今天，他再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离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元氏余孽研究成功了操控魔灵的办法，元氏先祖是天一真人从云水源头捡到的。
这一丝丝一缕缕都有如一个大网，将方执完全笼罩，他即便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想，也根本无济于事。
方执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浑身发抖，但是眼中的那团火却依旧没有熄灭。
就算他真的与元氏有关又如何，就算他体内的魔灵有异又如何，这世上的人，难道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走什么路吗？若是如此，那他又为何可以跳脱出命运的安排，走上如今这条路
“方执。”原本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纪真突然走上前来，拉住了他的手腕：“别怕。”
方执一愣，抬起头来，看向纪真。
自己能想到的事情，他这么聪明自然也能想到。
可是他说，别怕。
方执看着纪真那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十年前的郊野。
他从太上学宫狼狈而逃，而纪真却好似提前预知了一般，就拦在他下山的路上。
那条小溪，那座小山坡，就是他当年偷窥楚娆向纪真告白的地方。
他站在溪边，月色洒满衣衫，俊秀出尘的面容，仿佛天外来人。
而自己，满身是血，心如死灰，就像一条野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而他望着他，眼睛也未眨一下，只轻声道：“方执，你要去哪儿？”
他那时被愤懑和不甘冲昏了头脑，讽刺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我要去哪儿还要禀告纪大公子吗？”
纪真依旧平静的看着他，只轻声道：“不要赌气，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方执仰天大笑，这笑中带着苦涩和悲切：“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我不该从空山树海回来，不该耗尽灵力，让魔灵反噬，不该害死崔师，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生下来！”
他的尖锐的偏执，在这一刻，全部刺向了眼前的纪真：“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逞英雄回去救人！”
没错，方执的魔灵之所以会在那个时间段爆发，一方面是因为他成年了，引动了魔灵的成熟，一方面也是因为，在空山树海，魏夕非要去引树海深处的魅妖之主，结果他们几人对付不了，只能狼狈逃窜。
而在逃窜的过程中，魏夕因为惊恐交加，又是女生体力不支，被魅妖捉住，方执第一个折回去救人。
虽然后来纪真和魏同也赶了过来，但是等他们来的时候，纪真已经彻底耗尽了灵力，魔灵蠢蠢欲动，也幸好纪真反应及时，用封印术封住了他，这才没让魔灵当场暴走，一直拖回了学宫。
但是等回了学宫，就在他们回禀任务的时候，魔灵突然当场爆发，方执也在这一刹那，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崔师死了，他在学宫再无立身之地。
所以只能慌忙逃窜，而他也没料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这个人。
面对方执的质问，纪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你不是这样的人。”
方执愣住了，继而又大笑：“你懂什么！你自认为有多了解我！如果能换回崔师的性命，我当时绝不会回去！”
“你会的。”他语气平静：“不要任性了，跟我回去。”
方执看着纪真，突然开始后退，他一直退到了两侧的山崖边，然后突然笑了：“纪真，若你要拦我，不如先杀了我，或者我跳下去。”
方执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是颤抖的，不是害怕的颤抖，而是兴奋的颤抖，因为太过痛苦，连死也成为了一种解脱。
纪真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终于侧开身，让出了一条路。
“你若执意要走，我不拦你。”他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方执，面色凝重：“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你的，那个时候……”
方执与他擦肩而过，最后一句话，纪真说的极轻，随着方执离去，消散在风中，谁都未曾听清。
这么多年了，方执以为关于那一段记忆，他已经忘记了，但是今天看着纪真，他却发现自己记忆犹新。
想到这儿，方执突然笑了：“傻子，我不是怕，只是兴奋，终于知道了那个幕后之人是谁，崔师的仇，终于能报了。”
纪真看着他，好像也相信了他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方执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融化了一般，看着纪真这张冰块脸，竟然也好似看到了阳春三月，温柔的一塌糊涂，心尖上的躁动，只差一点就要从胸腔里涌出来。
他的视线集中在他削薄的唇上，颜色极浅，也不知……
“方执！”一声女高音打破了方执的幻想。
他几乎是有些恐慌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从耳根烧到了脸颊，几乎不敢去看纪真。
他难道疯了不成！刚刚是在乱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魏夕也从最前面折返回来，看着他们二人，皱了皱眉：“方执你搞什么鬼，又在和停云殿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跟上！”
若是平时，方执一定和她大战三百回合，但是现在，方执心虚的不行，压根不敢多说，提着青竹杖，就往前追去。
纪真站在原地，看着方执远走，神色晦暗不明。
魏夕此时瞬间变了脸色，眼中又柔又媚，温声道：“停云殿，我们走吧？”
纪真理都不理魏夕，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也追着方执去了。
魏夕站在原地，脸色数变，最后扭曲的有些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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