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卫的裁决（1/2）
034
比赛前一晚, 官博发布了首发名单, 首发中单四月，决明替补。
程稚初睡不着，半夜披衣起床出门溜达，却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看见了抽烟的白鸣教练。烟头一点红光明灭，袅袅的烟雾之间, 白鸣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铅灰的轮廓线, 显得遥远又孤独。
程稚初突然想起，还在ldl的时候，也是半夜, 他去找白浩说话。
白浩说比赛完了请他去吃饭，这顿饭一直欠着，还没请。
程稚初滴滴答答的脚步声唤醒了白鸣, 白鸣转头来, 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决明？你也睡不着吗？”
“……有一点。”
“那聊会儿天吧。”白鸣看着远处朦朦的月色, 轻声问, “为什么失眠？”
程稚初摇了摇头，也仰头看无边如水月色：“不知道。”
“因为担心比赛成绩, 对不对？”白鸣又否定了自己, “前几天你表现得很好了。……半决赛，或者如果能打到决赛, 你想上场吗？”
程稚初说：“我想。”
“如果……”白鸣突然侧过头去，“如果你早一点来就好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白鸣慢慢说：“你在国服上第一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怀晓那时候, 帮你问过队伍，你为什么那时候不来ode？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程稚初最最开始的时候，朦然不知错过了命运的安排。
他只能茫然地说：“我不知道……ode太厉害了，我没想过。”
白鸣低头，吸了口烟。程稚初嗅到的不是浓烈的烟草味道，而是一种很清凉的爆珠薄荷味，只听白鸣说：“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
程稚初默默点头。
他转身踩着拖鞋滴滴哒哒地往回走，白鸣在烟雾里看着他背影深思良久。
只是命运就是如此不可爱的东西，恰好不早一点不晚一点，就这样捉弄人心。
祁嘉是在半决赛当日到达光州的。程稚初坐在ode的休息室里，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
-我到比赛场馆里了，你能出来吗？
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作为替补，程稚初也不用在开场的时候登场，所以不忙。他立刻跟队友说：“我朋友来看比赛了，我想出去找他。”
陈黎立刻说：“那早点回来。”
程稚初抓着口罩戴上，从休息室里偷偷摸摸溜出去。
身上那件ode的队服还没脱，不过也不要紧，因为现场有很多穿着ode队服的粉丝。程稚初虽然已经注册了ll资格，但是属于他的队服还没有定做好，这几天都是裹着写了四月id的队服上场的，混在粉丝群体里也不显眼。
看台上观众大多数已经就位了，人声鼎沸。程稚初穿过最下层看台，往外面走。入场处的大厅里，布置得非常有比赛气氛，挂满了选手巨幅海报。许多粉丝在海报前合影，大声欢笑说“加油”。
程稚初在大厅最角落里看见了祁嘉。
祁嘉也穿着ode的队服，背上写着“odeeos”，是陈黎的应援。程稚初比了一下自己背上的odearil，他和祁嘉竟然以这种奇妙的方式重聚为中野组。
祁嘉正在仰头看一幅海报。
krsa
e，上面sa
e握拳于胸，目视前方，眉眼坚毅，七分侧脸凛冽疏朗。
也不知道祁嘉到底看了多久，程稚初心里突然觉得奇怪。
为什么祁嘉这么关注sa
e啊？
过分。
程稚初悄悄走过去，刚准备悄悄拍一下他肩膀，他突然转过身来，顺势握住了程稚初的手臂。
程稚初高兴起来，眼睛弯成一片月牙，闷在口罩里瓮声瓮气说：“祁嘉同学，很高兴见到你。”
祁嘉接话说：“那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程稚初瞪大眼睛：“？？？”
祁嘉忍住笑，把他手臂一拉，边往内走，边问：“今天会上场吗？”
“不知道。但你要给我加油。”
“好。”
“我前几天是不是打得很好？你有没有认真观赏我上场的比赛？”程稚初笑着侧头，美滋滋地问，“我牛逼吗？”
“打得挺好的。”
“只是挺好吗？”
“很好。大家都在网上把你夸疯了。怎么办，你好像走得有点太快了，”祁嘉微笑看着他，低声抱怨，“我有点跟不上了。”
“真的吗？”程稚初还是美美的，“那我真的很厉害。”
祁嘉：“……”
不知道为什么，祁嘉就一直握着他的手腕，一直往内走到最前面的看台。程稚初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被牵了一路，絮絮地说些有用没用的话。
怎么回事呢，虽然很喜欢ode，但是果然最喜欢的还是祁嘉。
祁嘉找到自己的位置，指给程稚初看：“到时候我就坐在那里，赢了比赛，出来鞠躬，你会看见我。”
程稚初笑起来：“好。”
比赛即将开始，他要回休息室后台，走之前，突然折返回来，大力地抱了祁嘉一下：“嘉哥，给我们加油吧！”
“加油。”祁嘉把他在怀里扣紧，嗅到甜甜的橙花气息。他忍不住揉了揉程稚初的头发，重复了一遍：“你加油。”
“嗯！那我进去了。”程稚初飞快跑回后台通道，背上的“odearil”在深蓝浅紫的灯光下，折射出迷幻的光晕。
祁嘉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举着ode灯牌的小姐姐靠过来，突然问：“小哥哥，刚刚那是……是决明弟弟吗？”
祁嘉微笑看着，回答：“不是。”
“可是……很像啊！那就是决明吧！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啊？”
祁嘉说：“我是他哥哥。”
“哇！哥哥也来现场看比赛吗？为我们ode加油？今天我们一定能赢，对不对？”
“会的。”
035
然而梦是美的，现实却不是。
ode先赢一局的情况下，连失两分，又一次陷入了八强淘汰赛1:2的局面。
决明会再一次出来临危救主吗？所有ode的粉丝都在翘首以盼，但是第四局，ode仍然没有选择换人，四月再次出战，鏖战45分钟，赢下了这一局比赛，让粉丝们都松了一口大气。
然而，决胜局，t却选择换人，t的打野选手换成了t老队长朴勇均。这位老打野今年是第五次出征世界赛，拥有无比丰富的对敌经验，与ode也是老对手了。在t队内，其实老队长已经是类似吉祥物的存在了，ode针对他做的研究并不多，没想到他突然上场，一时间做好的b计划先乱了一半。
四月苦苦支撑三十分钟，被老队长带领他的t铁军，踏破了贺兰山阙。
最后一幕结束得特别慢。
程稚初坐在沙发上，茫然地看着屏幕上，ode的水晶缓缓绽开。像一朵花开放一样，安静地碎裂。
外面是t粉丝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身边白鸣坐着，用手捂住脸，一点声音哽在喉咙里。在程稚初心里白鸣教练严肃冷淡，可靠得不行，像ode的脊梁，可是这根脊梁也会弯吗？会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吗？
分析团队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小卓经理走过去，拍了拍白教练的肩膀。
安静。
彻底的安静。
官博姐姐最先打破沉默。
“他们回来了。”
赛场上的五个人鱼贯而入，从比赛席回到休息室。路星宿眼睛全是红的，雨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其他人眼神有些空茫。
只有四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底下皮肤干燥发红。他用左手虚虚地握着右手，唇角苍白。
白教练最先开口，声音嘶哑得像张纸：“四月，你手……”
四月没有应声。
“你……”
休息室不知道是谁先哭出来，哭声慢慢起伏，连成一片。程稚初也红了眼圈，抬眼，在一层泪膜水光中看到四月的样子。
四月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别哭。”
程稚初两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慌忙用手背去揩，怎么也揩不干。
队医马上来给四月绑肌内效胶布。
四月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声说：“没用了。没有感觉了。”
队医姐姐眼泪簌簌而落，抖着手指去绑胶带，绑好了，才终于伏在旁边哽咽出声。
社交媒体上此时此刻应该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热搜爆到了第一，“ode 输了”。
前十上了三个，“四月状态”、“ode输给t”、“ode无缘决赛”。
这些都与此时此刻休息室里的一切无关。四月摸着自己的手臂，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些天，拼命做的针灸、放血，上场之前缠的一圈圈绷带，打的止痛剂吗啡封闭，多像笑话。他们说，四月你真的不行，老了就是老了。
“……四月，没有，你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对你这么坏啊。”
四月沉默很久。
很低很低的一声：“没缘分吧。”
“是年轻人的时代了。”
可谁又知道，四月，光辉璀璨的四月，无敌的四月，其实今年也才二十一岁，正常来说，也应该是个象牙塔里的孩子。
程稚初脑子是空白的眩晕的。
第四局的时候，和在八强淘汰赛一样，他含着眼泪拼命说“让我上场好不好”，可是这一次，白鸣却没有同意。
不同意到底对不对？如果决明上场，他能创造奇迹吗？
其实所有人都不确定。
最后决明还是没有上场。有的决策，事后想想，可能放手一搏会得到更多。但是当时做出选择的时候，考虑的东西却不一样。
这一场boung不一样。t的中单，不是sung那种温和稳健的风格。在lck，t的中单风评都很不好，被他对线打崩或者叫打野军训崩溃的中单不胜其数，甚至有人被他当场打哭。只有经验丰富的老选手，才能和他一战。
决明才打过几场比赛？
决明说不怕背锅，可是白鸣却不能不考虑如果输了，要背锅会多痛苦。
第四局赢了。
其实上决明，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第四局赢。
然而第五局……
只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为什么决明不再早一点点来呢？早一点，到ode，如果一起配合了一年，那该多好。
程稚初的手机连片地响，世界的安慰其实不如不来。
他只看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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