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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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周晨晨顶着一晚上没睡好遗留下来的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几个室友一起去了芳华社的会议室,参加两周一次的例会。
芳华社是s大建校以来就有的社团,历史非常悠久了,社团做得也很好,算得上是省内最好的非营利学生慈善组织,总部设在学生活动中心。
会议室在二楼,几人收了伞上楼,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周晨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跟在冉安屁股后面在会议室一角坐下。
白露看看门口,掏出包里的化妆镜照了照脸上精致的妆:“今天又是程学长组织例会,又可以看帅哥啦!对了晨晨,你上周的工作总结里写刘奶奶的事了吗?”
周晨晨之前就和她们说过这事儿,几人建议她把这事儿上报给社团,让社团想办法。
“嗯,写了。”一听是程学长来组织例会,周晨晨睡意消了一半,不由自主坐直了小身板。
会议室门口陆陆续续走进来好多社员,程阳和副社长姚青从走廊那头过来,似乎正在聊什么有意思的事,进门的时候他轻笑了一下。
门外走廊上,晚春的风吹进来潮湿的雨水和热气——s城的春天就算是下着雨,也依旧闷热。而那笑容没有掺杂任何的杂质,干净得像是太阳初升时候的一缕微风,能吹散人心头的霾。
周晨晨看得愣愣的,然而在心慌意乱之前,她忽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大魔头那总是不达眼底的笑。
同样是笑,但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她心里莫名有一些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好像从前的她,只是单纯地渴望着温暖和光亮,但现在追寻光亮的同时,却会不经意想起潮湿角落里,那片孤独的阴影。
程阳走到会议室正中坐下,先整理了一下上周的赞助总结。
“有个非常好的消息,上周我们和ug的赞助合约已经签了合同,刘致远,你负责改一下社团网友的logo和背景图,都换成ug的赞助标志。”
讲完赞助,他又整理了上周大家交上来的工作总结,从中间抽出一张,边看边点头道:“周晨晨同学上周的建议非常好,确实,社区里交给我们的有关孤寡老人的名单并不齐全,有一些情况特殊的老人虽然不在名单上,但更需要资助和陪伴。正好这次我们拉到了大赞助商,可以跳过社区直接拉资助名单。”
“晨晨,你能给我们讲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他说完,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眼含鼓励。
周晨晨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
晨晨。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周晨晨只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沸腾了,昂首挺胸地站起来,刚要开口,才发现这会议室里所有的社员都抬着头在看她。
芳华社成员很多,尽管今天来的只有一部分,但各个院系,四个年级甚至还有研究生院加起来,仍是有熙熙攘攘七八十个人。
周小怂一下就怂了。
脑海里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坝拦住,无法宣泄出来。她脑袋里乱极了,两只小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衣服下摆,脸红得不像话。
“我……”
她要努力,就算没有大胆丸,她也可以的。
小姑娘深呼吸了一下,盯着眼前会议室巨大的长方形桌子:“我上周……”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众人都停下了讨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头顶的电风扇乐此不疲地转着,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这些不算嘈杂的背景音里,周晨晨仿佛听到了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夹杂着心慌和羞耻。
她惶惶不安地白了脸。
就在她心慌意乱之时,一位迟到的社员从后门进来,不小心撞掉了墙上挂着的一副艺术抽象画,工业风的不锈钢画框猛得撞在地砖上,发出刺耳又巨大的“哐当”声。
——像极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安静雪夜里,那辆越野车惊悚的鸣笛。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周晨晨不由自主地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尖叫了一声,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地躲到了桌子底下。
那声破了音的尖叫伴随着金属画框震颤的尾音,破碎而荒唐。
整个会议室里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继而爆发出哄堂大笑——竟然真的有人被突然的声音吓到躲到桌子底下的,场面太滑稽,就算有些人打心底觉得这样不道德,也实在是……很难忍住不笑。
“晨晨,你没事吧?”冉安和白露立刻蹲下身去拍她的背,这才发现她双眼闭得紧紧的,呼吸急促,唇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大颗大颗的冷汗不断滴落。
舒初彤听着周围的嬉笑声和议论声,黑了脸,重重敲了敲桌子:“有什么好笑的,都特么给我闭嘴!”
程阳也愣了许久,过后,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和众人的注意:“下周有三天的五一假期,社里的工作就是派一些同学去走访,不能完全依赖社区给的名单,刘铭同学,这个任务交给你可以吗?”
“是,社长。”
周晨晨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一些,她被冉安握着手,屈着背坐在位子上不敢抬头,用一只胖胖的手挡住了脸颊上的通红。
但她露在马尾外的两只充血的耳朵,依旧暴露了她。
程阳那边已经开始了新的话题,但周晨晨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颗心脏像是先灌了滚烫的岩浆,又被放置于冰天雪地之中,难受得她坐立难安。
——少女内心深处那最隐秘、最简单的自卑,夹杂着隐晦的小心思,不加掩饰地暴露在空气中,滚烫而难堪。
这对她来说明明是家常便饭,甚至是早就可以预见的,但周晨晨却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那么丢脸过。
从来没有。
很多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果然就是她可望不可及的梦,承认吧,她就是这么没用。
她失神了许久,咬着嘴唇掏出手机,翻出大魔头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小姑娘单纯得过分,却还有分寸:【大魔头,我搬过去的话,你家有客房给我住吗?】
对面很快有了回复:【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几个字:【好,那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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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晨晨虽然没有经得住“大胆丸”的诱惑做出了妥协,但思前想后仍是觉得一直住在大魔头那儿也不是个事儿,临江阁离学校那么远,总不能每天让人接送。
最终,她鼓起勇气和大魔头讨价还价,两人达成协议,以后每周的周五到周日她住到雅苑,周一到周四还是在学校,而大魔头则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提供“大胆丸”。
于是这周五,五一假期的前一天晚上,周晨晨收拾好小箱子,虽然极不情不愿,仍然不忘装上她的猪猪抱枕。
她和室友们说的是她有个亲戚来了c城,所以以后她每周末会去亲戚家住。
五一放三天假期,许多家离得不远的同学们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里显得有些空荡。周晨晨拉着小箱子走到校门口,瑟瑟的冷风吹得她直哆嗦。
她看着校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suv,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神情肃穆——这是已经做好了大义赴死的准备。
然而打开车门一看,少黎并不在车上,除了司机之外,只有副驾驶座位上坐着的何成。
周晨晨有些疑惑:“何爷爷,少黎呢?”
昨天他发了消息说会来接她的,这会儿怎么不在。
老人声音低沉,恭敬道:“周小姐,主子现在有事来不了,吩咐我来接您过去。”
周晨晨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何爷爷,您不用叫我小姐,叫我‘晨晨’就行。”
然而何成只恍惚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周晨晨注意到,他一直眉头紧锁,神情很严肃,有点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又不太敢问,只好惶惶不安地坐在后座上。
一路上的气氛异常凝重,那司机或许是被所谓的“结界”隔离了,而何爷爷又不说话,周晨晨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小,玩起了消消乐,大气都不敢出。
车子很快进了临江阁大门,停到了雅苑侧边的车库里。
何成率先下车,大步往门口走,步伐匆匆。
他这次竟都没停下来等一等周晨晨,像是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周晨晨立马小跑着跟进去,进门才发现,整座大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周晨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硬着头皮跟在何成身后,小心翼翼地拉着箱子穿过庭院,行李箱的轮子与卵石铺成的地面摩擦发出了违和的声音。
待走过她记忆中的长廊和拱桥,便到了那两层小楼。
少黎的房间在一楼侧厢。
房门紧闭,门外围了五六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全都剔着平头,此刻皆神情严肃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中式大宅,楼台亭阁,暗暗夜色里一群穿着西装的彪形大汉,这种不自然的过渡倒像是上个世纪初赶了西洋潮流的某个大户人家。
乍一眼看到这么多人,周晨晨有些发怵,她瑟缩地往何成身后躲了躲,但显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
何成大步向前,问其中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张枫,主子情况怎么样了?”
被唤作“张枫”的青年人抿唇,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气氛很沉重,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有闲心招待客人。
周晨晨只好拉着箱子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旁边的池塘发呆。池塘里养了好几尾红鲤鱼,晃着尾巴游来游去,逍遥自在得很。
她想伸手去玩水,但又怕那些游来游去的鲤鱼,手快要撩到水面,还是悻悻地收了回来。
她一屁股坐在自个儿的行李箱上,托着腮看少黎的房门——听他们说,大魔头出事了?不会是像武侠里写的,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就在周晨晨无聊到又开始掏出手机玩消消乐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
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小孩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长着一张非常喜庆的娃娃脸,像极了某个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孩子。
但那小孩却和外头那些彪形大汉们一样剔着平头穿着西装,脸上的神情更是严肃得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周晨晨腹诽,大魔头身边的人真怪。
见小孩走出来,其他几个黑衣人立刻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他:“许仙,主子怎么样了?”
许仙没回答,反倒脸色怪异地看了周晨晨一眼:“……主子让你进去。”
周晨晨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我?”
许仙点点头,所有黑西装齐刷刷地看向她。
周晨晨咽了咽口水。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她只好拉着箱子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笼形状的吊灯,反倒没有庭院中那么亮堂。一进房门,周晨晨就闻到一股十分浓重又呛鼻的中药味。
她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心里打着鼓,又不太敢进去了。
房间里的布置很古典,一些现代的设备,类似制冷系统、灯具还有电器设备都挑选了非常符合房间整体风格的外观,看起来不仅不违和,反而显得十分和谐好看。
周晨晨踟蹰着上前,看着中间那张巨大的雕花木床,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少……少黎?”
没有人回应她。
她迈着小碎步挪过去,站在一米之外伸长脖子往床上看了一眼。
烟青色的缎面锦被下,大魔头双眼紧闭地躺着,眉目英挺,面色惨白,额头和嘴唇还发着青,像是……像是死了。
还是死了有一会儿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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