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2）
鸿钧看上去轻松, 又威风又光鲜，立于万人之上，洪荒的巅峰, 但在背后花费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又有谁知道？就连他拖着还未痊愈的伤体，去证得三千大道，之后又拼着千辛万苦成为道祖, 这事儿他都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淮真抿了抿唇, 垂下眼眸，心中感慨万千。
淮真不是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很多事情, 所以也从未每件事情都问的一清二楚；也不是不知道, 他有很多次回来的时候, 会格外疲惫, 从他们还在那个小农家院子的时候，这种情况就时有发生。
那时候她是不好意思问, 觉得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如此亲密，仿佛是在探问别人的隐私似的。所以, 也只能在看到他格外疲倦的时候，送上几颗鲛珠。
后来, 这就成了习惯。尤其是在知道，鸿元就是鸿钧之后。既然身为元圣，他必然有他的责任和担当, 他要去处理很多事，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也怪不得，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回来的那么晚，偶尔身上还有带着残留的血腥味道。
现在想来，淮真才意识到，初遇的时候，鸿钧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一切了，不论是成圣还是称祖，他从来都没停下过自己的脚步。想到这里，淮真除了心疼和为他骄傲，心里更多的情绪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鸿钧看着内殿的阵法启动之后，这才放了心，转过头来，继续专心对付眼前这个东西。
“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杀死淮真，只是那个孩子，不能留。神魔之子，你也知道他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鸿钧轻笑一声：“我看上去，像是没脑子的人？”
那东西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你就不怕，杀了我，这世界就不复存在了？”
“怕啊。”
“那你还——”
“但若是我的妻儿不在了了，这世界不一样要毁灭？留着也没有意思，是不是？”
“你——”
“淮真可是比我的命要重要多了。”
在他充满了欺骗和背叛的前半生里，早已经对这世道绝望的时候，那一缕阳光的出现，起初有多刺眼，现在就有多温暖。他甚至都不能容忍淮真身上的天真和傻气被人破坏，又怎么会允许别人伤害她呢？
既然敢做出这个先例，那不也已经做好了承受他报复的准备吗？怎么眼前这东西，这么没有骨气呢？
“所以，放心吧。我当然不会让你消失啊，这世界，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有淮真在，我可以继续勉强忍受它。但是这世界，它也不需要一个主宰。任何生灵，都有按照自己意愿活着的自由，不是吗？你凭什么去干涉其他生灵的生命轨迹？”
“我是这世界的天道！这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基于我的意识创造出来的，我死了，他们也必然不会存在了。你要想清楚了！”
鸿钧不甚在意：“是吗？那不如，你先死一死，咱们看看是不是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笑，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指尖却冒出来一小搓火苗，轻轻弹指间，火苗就蹿进了那团白色雾气里，随即，一声惨叫传来。
鸿钧再次加了个屏蔽声音的阵法，心情很好地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随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了一壶茶，一盘烤肉。
这是他一直都觉得很难吃的东西，但是现在，他却想要认真品味一番了。
淮真很认真地研究过，换了好几种搭配，最终才敲定了这一种。这种茶配上烤肉，刚刚好，茶香可以缓解烤肉的油腻，却能留下肉质的鲜美和醇香。
灵火的灼烧，需要至少三日，才能将那缕意识彻底消弥，然后在阵中重现新的天道——属于他的天道。
这三天的时间，他什么都不能做，就只好从食物上给自己和淮真找点共同爱好了。要不然，他干坐在这里等着，也是无聊。
鸿钧看了一眼内殿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就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在乎的人，他这一生的挂念，全都在那里，无论成败与否，他们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顶多，就是大梦一场。
不过，若是真的败了，希望淮真的梦里，能够一直有他。
三日后，阵法里面的声音小了下来，拿东西仿佛真的被灵火烤化了似的。
鸿钧这才又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问道：“想好了吗？是要在此化为一坯尘土，还是接受我的要求呢？”
里面沉默良久，才传来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我答应。”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元圣既已是道祖，也无需过问我的意见。这洪荒万千生灵，除了魔，还有谁能抵抗道祖的意志？”
鸿钧扬了扬唇：“我这人一向喜欢和平的手段，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喜欢见血。”
个屁！那东西忍不住磨牙，差点就要忍不住骂出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还活着，他就还有机会。他无比清晰地知道，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洪荒世界的一草一木才有了既定的轨迹。
只要他还能继续是这个天道，总有一天，这洪荒，还会回到他的手里。
鸿钧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筹划了这么久，他绝不允许自己出任何一点的差错。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他所计划好的那样，至于执行的人怎么想，他管呢。
“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道祖。”
鸿钧脸上带着笑，语气也十分温和：“说。”
“既然道祖一早就察觉了许多事情不太寻常，为何却什么都不曾做？”
鸿钧笑：“什么都没做？你这又聋又瞎的样子跟无暇真是像极了。”
“（脏话）”
但是，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并不敢说出口。
“当然，若是你觉得成圣称祖都不算是什么的话，那我的确什么都没做。哦，不对，我还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看到他的表情，那东西下意识地就紧张了一下。
鸿钧眯了眯眼：“娶妻生子啊。”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跟他争执这件事情是否真的重要，免得一不小心就被激怒，将那些不该说的话都说出口。
冷静下来之后，那东西又问道：“淮真杀死无暇的那把法器，是道祖炼制的吧？”
“是，但是无暇的死，是天意。我早就说过的，你偏偏不信。”说这话的时候，鸿钧笑容里的恶意就更明显了。
那缕意识显然仍是不太信，按理来说，这个洪荒大陆上，就没人能够杀死无暇，别说淮真了，就连羲和，也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最终却是毫无办法。
但是看鸿钧的态度，却又不像是假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是不是很意外？说起来，刚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呢。不过跟你不一样，我很惊喜，我的小可爱，终于可以一点点摆脱她既定的命运了。”
“而且，淮真那个漏气的体质，就算到了太乙真仙境界，实力也只有十之七↑八最多了，别说是高她一个大境界的，就算是同样修为的，带着她身上那堆我亲手炼制量身打造的法器，或许能够逞逞威风吧？”
这件事鸿钧的确没有说谎，也没必要。他也没有想到，淮真竟然能够杀死被大气运眷顾的无暇，只能说，人各有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就算勉强得到了，没有足够的实力，一样护不住。
或者说，这洪荒，也早就厌烦了被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掌控，想要获得自由了。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鸿钧愉悦极了，说道：“这是不是说，天意如此呢？无暇被强行加了大气运，这些年来却是什么都没做好，别说功劳了，苦劳都没有几分，所以连天地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觉着，她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吧？”
四周寂静无声，甚至连风声都小了些，仿佛被他的话吓到了似的。
天地。
这仿佛提醒了他，为什么自己会失败了……
这洪荒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生灵，包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承天地之情，借天地之光而生，是被天地所认可的，唯有他，仿佛是被什么人创造出来的。
鸿钧之前的猜测也没有错，他能够控制的，是这世界极少数的一部分事件的发展，而且多数，还与无暇和妖庭有关。通过影响这些小事件的发展，从而导致整个大事件的走向改变。因为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牵扯人数极少的小事，所以，从未有人察觉到什么。
就仿佛，这一切的发生，都是理所当然的。
比如，鸿钧之前所说的，“明明是别人希望他做某些事”，但却非要让他以为“是自己想要去做”。
但是他却忘记了，鸿钧多自我的一个人啊，是不是想要自己去做，鸿钧怎么可能意识不到？
而像淮真这样弱小又籍籍无名的低微生灵，原本并不会入“天道”的眼里，要不是她生下神魔之子的话。
但，淮真的作用也就仅此而已了，神魔之子已经诞生，巫妖大劫的必要条件也都已经具备，这个杀了无瑕的女人，绝不能再留！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情。
从他有意识开始，就知道无暇是这世界特殊的一员，有她在，很多事情就会自动向着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但是她却死了！
竟然还是被淮真杀死的。
他不知道这世界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是无暇死了，许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可控，包括一开始就无法控制的元圣。
鸿钧也不在意他在想些什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说道：“答疑解惑到此为止，既然答应了我的条件，那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那东西一脸懵逼，他都答应了，不是应该放他出来了吗？
鸿钧唇角上扬，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关爱，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当然是，让你成为属于我的天道啊，傻孩子……”
“你不能——”
话还未说完，鸿钧却再次轻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从今之后，这世界的大气运，只属于淮真，她将与这片洪荒大陆同命运共呼吸。”
“而且，你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对年年动手，猛烈刺激他身体里面的魔气快速增长。你说，犯下这样的大错，要我如何原谅你？”
话音一落，灵火再次灼烧起来，但是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唯有意识，在烈烈火光中越发清晰起来，他是“天道”，却又不是。
龙凤大劫的最终战——封魔之役后，盘古以己身献祭，开天辟地 ，创造了万千生灵之后，又将最后的意识化为天道。
那时他还记着盘古留给他的使命，维护天地正道，庇佑天下苍生，不容邪魔猖獗。
盘古至死，都在担忧着，罗睺哪一天会再卷土重来。
但是天地初化，一派平和，万物都还未诞生出意识，他并无事可做。而上古大劫过后，勉强活下来的几位大能，也都无法再入世，唯一的例外就是鸿钧。
天道一边成长一边等待着鸿钧入世的机缘，却不知在何时，听到了天外之音。
至今，天道也不知，那些断断续续，影响了他整个幼年时期的声音，究竟来自何处。只是那时太无聊了，他便经常有意识地去听。
那好像是个挺有意思的故事，平凡少女度过了她普通的一生，却因为心里始终有个得不到的执念，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后面的情节他记不太清楚了，差不多就是个平凡生灵逆袭，成为洪荒大能的故事吧？
那时候，他并未在意这个故事究竟合不合理，若是真的发生在洪荒，又是不是会影响到洪荒的一些重大变故和某些生灵们的星轨，只当成一个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反正，身为天道，他的传承是固定的，无人能够更改，也无人能够抗拒。
但是后来，他是怎么睡过去的呢？
天道完全不记得了，甚至在醒来的这一瞬间，他都是茫然的，脑海中大量的信息不停涌入，让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多想别的，只能先将这些讯息慢慢接收，一点一点剥丝抽茧似的，梳理起来。
如此，又是三天的时间。
鸿钧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等待着，却在灵火熄灭的一刻，猛地舒了一口气，成功了！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从最初，在前世今生镜里看到那些乱七八糟几乎与现实对应不上的画面开始，他就知道，天道有问题，再冷眼旁观这些年他的行事风格，便隐约猜出，可能是有一股别的意识，侵占了天道的位置。那时，他便开始想着，要是哪天，这玩意儿敢对淮真不利的话，也别怪他不讲情面。
后来，年年出生后，夜以继日地被魔气折磨，他心中有了更多的猜测，知道这东西不能多留，鸿钧便再次动了杀心。
但到底天道是否仍然存在，鸿钧却是不敢确定。就算这世界是虚假的，他也想要多跟淮真呆一些时日，便迟迟不敢动手。
直到他在鲛人族宗庙看到那个大阵，以及阵中心留下的那颗莲子的外壳。就好像，是在告知他——希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于是，鸿钧便将筹划了多年的灭世计划，提上了日程。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鸿钧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将整个内殿都用一种特殊的传送阵法包裹在其中，若是不慎猜错了，弄死这个“天道”之后，导致世界毁灭的话，淮真和年年，就会被传送到前世镜的那个洞府里面。
鸿钧已经多次去确认过了，那一方小天地是洪荒的一个特殊空间，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那里的一草一木。
就算这世界不复存在了，淮真也能在那里，寻到新的栖身之地，而且她身边还有孔宣和九尾白狐，他们皆是天地间的新生族群，血脉高贵，又各有使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完成使命之前陨落。
还有一个弗陵，她跟淮真之间因果复杂，几度纠葛下来，早就分不清谁欠谁多一些了。
这三人在淮真身边，必定能够保得她性命无忧。
但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还活着，计划成功了，而且还得到了意外之喜，又何须别人再去帮忙做什么？
淮真若是需要什么，自然有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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