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时(1/2)
我从美国回来的那天,是个好日子。
厌烦了父亲长此以往的冷脸和训斥, 又要无端接受他和母亲腻腻歪歪时的反差, 我冷笑着拎着衣服离开了老宅。
笑死人了, 他宠妻无度,跟老婆天天像连体人一样生活着。
然而从小却教育他的孩子, 也就是我,要做一个杀伐决断没有感情的机器。
不要为了感情庸人自扰, 不要把时间和心力耗费在人的身上, 要记得,我永远都是慕家的希望, 要把百年基业延长的更久, 推的更好。
要我冷漠,要我无情,要我为了责任斩断一切。
但这样的要求也并非无理。
毕竟人总是这样的,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才会去要求别人。
临市的变化很大,和我离开那年天壤之别, 重工业城市转变为金融中心, 空气清新了不少,但马路上更加拥挤。
也就是在等车的时间, 我碰见了一件好事。
我看见她了。
穿着长裙和白色卫衣, 长马尾变成丸子头,在灯光流彩之下散落几丝,正和别人进行着表情并不友好的交流。
鬼使神差,我转动方向盘停过去, 终于听见了她们争执的内容。
我是个很少动气的人,因为这是件没必要又不聪明的事情。
出气的方式有很多,甚至可以做到让别人张不开嘴。
但是那天晚上,听到她站在那里被骂,又看到她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我莫名窜上一种火气。
如果对方不是个女孩,我大概会直接下车抡她一圈。
于是,我又做了件超级幼稚的事情。
我居然下车跟人家吵架了?
嘲讽技能历经二十多年首次点满,但那个出口不逊的女孩果然闭了嘴,这让我很是满意。
正当我满意的目光幽幽转向她。
只见她往后退了半步。
问,“你是谁?”
那一刻,什么打赢了嘴仗的得意,什么离开了老宅的孤独,什么今天见到她很幸运的庆幸。
通通烟消云散,只剩下独自舔舐伤口的卑微。
我拉开车门,看见她怯怯却生动的表情。
三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天真,眼里永远勃发着生机。
鬼使神差,我脱口而出。
“我认得你,丁家的小公主。”
这种肉麻的词语怎么可能从我嘴里说出口?
我蜷缩起手指,正想着要如何弥补即将到来的尴尬。
却看到她忽然笑了。
眉眼弯成月牙,明晃晃的路灯下,脸颊飞起两片红晕。
然后点了点头,“对,我就是小公主。”
飞一般蹿进我的车里。
带着一阵栀子花香气。
我恍惚片刻。
终于没忍住,发自内心地弯起了嘴角。
-
飞云在天空下游荡,这是我回国后的第二年,那晚把小姑娘送回家后,我们在也没见过面。
只是听说,卖艺术品出身的穆家正要和丁家联姻。
我算了算,小姑娘也才十八岁刚满,大学一年级,竟然就要准备嫁人了?
与此同时,家里也为我安排了无数场相亲,我当然没时间去进行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怪事,只能不断找理由拒绝。
等到我以为关于婚事的话题已经过去时,父亲已经为我决定了人选。
我都忘记是哪家的女儿了。
我从不记得临市大小家族的名媛们,脸长得差不多相似,每次出场穿得也大同小异。
只能对她有点印象。
在我还没出国时,她穿着粉色及膝长裙,站在宴会厅中央,在十几杯橙汁里成功挑到了果酒。
她和小姐妹渐行渐远时,脸上已经有酒后特有的红晕。
又娇又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那是我对临市名媛所有的记忆了。
我对人生向来没有坚持,无非是发扬门楣,让慕家可以不败于荣誉之巅,不知疲惫的住在办公室里。
只是突然想想,我的夫人,似乎没办法是任何人。
要和女人生活在同个屋檐下,结婚生子,共同携手,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真是件非常难熬的事情。
相比起来,我更想过劳死在办公桌前,至少纯粹,还不麻烦。
但如果是她呢?
每天清晨起来睁看眼就能看见她,和她共进一日三餐,为她奉上宝石华服,只为博得一笑。
听上去,居然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于是从那天起,我和丁家当家丁建州走得很近,一是公司业务需要,丁氏作为垄断了整个北方的木材公司,有着无法忽视的重要作用。
二是,我发现丁建州并不喜欢我。
虽然他总是夸我,说我有才华有能力,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是这些夸奖,总是到了他女儿身上便戛然而止。
看得出他很遗憾,但他有绝口不提说想跟我联姻。
绝少的几次,他邀请我去丁家老宅作客,那是个地理位置和建筑风格都不怎么理想的别墅区。
所幸,我终于见到了她。
她披散着长发,穿着一条到脚踝的白色布裙,正坐在别墅的房顶上,闭着一只眼,举着一只铅笔,腿上是画板。
下面是为此焦虑的家人们,正高声劝说她赶紧下来。
丁建州也骇了一跳,连忙抓住保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非要上去画黄昏,说是集训班的作业,白天我没答应她,谁知她自己找了梯子爬上去的。”
“胡闹嘛,”丁建州板着脸呵斥一声,对我说了声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我摇头,视线跟着她望着的方向而去。
那天的黄昏确实不错,晚霞似火,橘红漫天。
但不及她但闭着眼时那一抬手的风姿。
她听见父亲的呵斥,笑吟吟低下头,却在与我对上眼神的瞬间敛了神情。
转身匆忙地从梯子上爬下来。
头发卷在手臂上。
丁建州介绍道,“这位是世逸的副董事,慕言,你可以叫他一声哥哥。”
我觉得这称呼不错,便垂眼等待着。
谁知,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忿忿道,“谁要认哥哥啊。”
说罢,又跳着跑走了。
裙摆在空中微微扬起。
明明一件睡衣,让她穿得像礼服。
-
可惜,我还没能攻克下丁建州,他就心脏病突发去世。
接到消息时,我正在德国出差,谈判进行到最关键时刻,如果我离开了,就会有无法预估的损失。
从小受到的教育不断提醒我,放弃利益损失的不仅仅是我自己的钱,而是慕家百年基业。
挣扎无果。
我还是直接飞了回去,损失了几亿美金,我已经忘了。
我只记得,飞机落地那一刻,助理又传来不好的消息。
他说,“丁家和穆家要准备订婚宴了。”
我结果那张请柬,只消一眼,便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不会举行,不用准备。”
从德国连夜飞回来,放弃了代价高昂的工作,我当然不是能祝福她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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