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课(1/2)
祝可以从病房里走出来, 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他们从早上考试开始就没来得及吃饭,现在肚子也不叫饿, 就是空晃晃的,有点慌得难受。
走廊上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少年听到脚步声, 霍然睁眼,望过来的一双眸清明沉静,看不出一点疲惫。
看见是她,他才勾唇浅浅笑了笑, 拿起身边的袋子一晃:“饿了吧, 我去买了点牛奶面包。”
他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冲她招招手:“来。”
祝可以木着脸, 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然后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 眼睛里有着光泽, 在眨动间一闪一闪的, 亮的惊人。
看着她这幅样子,许随拉起她的手,包在手里捏了捏,开玩笑似的低声开口:“怎么?不想坐椅子上?那你只能坐我腿上了。”
祝可以迷茫地抬起头, 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好一会, 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许随本以为她会撑圆了眼睛瞪自己,然后说一些之乎者也的道德经,但也无所谓, 至少那样的她要生龙活虎一些,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灰蒙蒙,宛若一潭死水。
谁曾想到,少女在缓慢眨了眨眼之后,竟然真的往前跨了一步,然后在他大腿上,侧坐了下来。
许随眉头一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侧过头想要看清她的神色。
她有点太不对劲了。
祝可以却勾着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左右磨了磨,许随听到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点鼻音,瓮瓮的。
“许随,我好难过啊。”
许随一下就沉默了,觉得心脏似乎因她这么简短的一句话,而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地攥住,力度大到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收紧了双臂,将头抵在她的发顶,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哄着。
刚才高原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那一幕场景,永远印在了祝可以脑海里,抹不去,忘不掉,仿佛是用尖锐的刀斧,以及狠狠的力度,在她心里划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疤。
女孩右手还举着手机,头发凌乱,裸露在外的瘦弱手臂上是一条又一条的淤痕,青紫交加,甚至还在轻轻颤抖着,祝可以也不知道她是痛的,还是激动的。
嘴角也是破的,结了一道血痂,脸颊上也有着好几道的巴掌印,在白皙的脸上重叠着,看起来是多次掌掴造成的。
此外,脖子上,耳后方,也许还有很多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着轻重程度不一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开了门之后,高原似乎还有些惊讶于为什么许随和祝可以两人也跟来了,表情有些复杂,听见祝可以说要报警的时候,她慌忙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能报警。”
祝可以忍不住嘶吼:“都这样了你还要护着他们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回——”
高原带着疑惑看了过来,还没开口问上一回是什么时候,蒲京已经苍白着脸色,掏出手机抖着手拨着号:“行,不报警,先去医院。”
高原连忙拦住他:“不能去医院!”
女孩冰凉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上边还有着好几道伤痕,即便力道不大,也一下把他的所有动作给制止住了。
蒲京静静看了她良久,才努力着试图找回自己冷静的声音:“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高原依旧是固执地摇着头:“不去医院。”
许随快速伸出手,揽住已经忍不住情绪想要冲上去扛起高原就跑的祝可以,思索两秒,开口:“不行,你这个伤势,必须去处理一下。”
他赶在女孩拒绝之前,再道,“去私人诊所,我有办法,可以不用登记名字。”
祝可以没想到那个校医,那个连个简单的扫雷都玩不好的校医,竟然还在外头私立门户,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私立诊所。
听见她的质疑,季木杨抬着下巴朝她身边的男孩指了指:“有需就有求,要没我这个小诊所,他怕是现在全身都是疤。”
“每回打了架,就不吭声地猛敲我家的门,半夜三更,狂风暴雨,从不会缺席。我寻思着反正也是合法行医,干脆弄个小诊所算了,还有啊,你们学校那里我是短暂代班而已,不存在私立门户一说。”
祝可以皱着眉,轻飘飘地扭头往许随身上一瞥:“打架?还每回?”
许随没有否认,表情挺平静的:“那时候还没遇到你。”
祝可以:“……”
她一下没话说了。
那时候混不吝,没遇到她,所以日子都是得过且过,惹事打架跟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现在他有她了。
但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孩……
有谁呢?
“伤口处理完,还要挂水消一下炎,然后我再跟你说下一步的处理方式。”季木杨看着已经陷入了昏睡的女孩,头也不抬地说道。
心爱的女孩坐在自己怀里,埋着头用闷闷的声音跟自己说,她太难过了。
薄薄的胸前衣料上,还慢慢地被一点一点晕出的泪水给浸润了。
他缓下窒息的胸口,紧绷着下颚,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声音温柔:“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们会帮她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这么一个无药可救的人,不也是遇到了你这味良药之后,绝处逢生了吗?”
听见他这句话,她停顿了好一会,也不抬头,只是继续窝在他怀里,轻声问他:“那个校医……好像跟你认识了很久……?”
听着她迟疑的,又充满了疑惑的声音,许随将唇抵着她的脖子磨了磨,声音很低:“你不用这样。”
祝可以唔了一声,侧过头,轻抬着湿漉漉的长睫看他,有点没懂。
许随在她红红的眼皮上啄了一下,微微一笑:“你以后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想知道什么,直截了当地问我,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祝可以觉得全身都有点麻,仿佛软成了一滩泥,无可奈何地高举双手,弃兵卸甲般,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俯首称臣。
她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小小声地说:“那你说吧,你说的我都想听。”
她顿了顿,又拍拍胸口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
就跟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午睡的小床上,交换秘密的谨慎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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