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2）（1/2）

天刚蒙蒙亮，汴都城东来门外渡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江湖名士，都是来为薛宜修送行的。除了昨日应邀去薛府议事的那几十人外，其他人皆不知此行的真正缘由，只是听闻消息后过来凑个热闹。

大老远云思仲就见薛宜修一身华服，照旧冰着一张脸在人群中寒暄，因此还隔着好些距离他便止步，无碍也随他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环视一周，正暗想怎么不见兰子宥，却听薛吟天和姗姗来迟的兰老爷互相寒暄，才知兰子宥今早忽然又发病了，全府上下已经急得不可开交了。

云思仲想起来，兰子宥这病，来得稀奇。自十七岁起几乎每年都要发那么一两次，发作起来身上倒是不痛不痒，可整天痴傻呆愣，什么都不记得，好似换了个人似的。这五六年来，兰家夫妇不知请了多少大夫神婆替儿子看病，始终不见效。更稀奇的是，得这病的不止兰子宥一人，无碍也犯过两三次。好在症状只持续一两天，过后又自动恢复活蹦乱跳，也就只能拖着不管了。

云思仲与无碍远离人群立在一边，可惜很快周围人还是发现了他，窃窃私语道：“云小公子来了！”纷纷各自散开，议论不停。

“哎，你们说这次他二位结伴出行，是为何事？难不成还真和解了？”

“和解？怎么可能！当初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哪能这么快就平息！没见着二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吗？我看，此行多半还是与兰家小姐有关。”

“嗯……有道理，最近江湖上不是流传有一张藏宝图吗？我猜呀他俩打了个赌，谁能寻到宝，兰二老爷就把貌美如花的兰小姐许配给谁！”说话的是太隐寺掌门钟离高人。

诸如此类议论声传到各位当事人耳里，纵是薛吟天那张满布皱纹的老脸也不禁抽搐了一下，猛地清了清嗓子，四周瞬间安静。

“来了？走吧。”人群中央，薛宜修的目光直直落在云思仲身上，侧身从薛蒙手中接过行李，利落地跳上船，立在船头好整以暇等他过来。

再一看，云思仲身旁还跟着那个小结巴，薛宜修脸色怔了怔，道：“你该不会是想带着他吧？恕我直言，云思仲，你以为我们是去乘船出游？”

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本来这一路要跟他同行已经够煎熬的了，这人还被在追杀，不知到时会闹出什么麻烦，这下又多了个拖油瓶，薛宜修强忍怒气。

听见这句话，钟离高人愈发印证了自己方才的猜想，摸着下巴那一小撮花白胡须，浮现一个满意的微笑。

云思仲走近岸边，解释道：“无碍只送我到嘉州。” 按规划，这趟行程三分之一为水路，途中经嘉州转陆路，一路南下至南溪岛。经不住昨日无碍软磨硬泡，也担心他独自留在别院遭云家人欺负，云思仲只得带上他一块儿去，但说好到嘉州无碍便独自返回。

这话被薛蒙听到了，赶紧跨上船向自家公子恳求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好了，公子，有我陪在你身边也好解解闷！”

“行了，走吧。”薛宜修脸色稍缓，也罢，总比二人独处好。

船开动了，薛吟天在三个儿子的搀扶下一边抹泪一边用力挥手告别，薛宜修和云思仲双双立在船头，中间隔着两三尺远的距离，默然视之，场面好不感人。

正在这时，人群中突兀地响起钟离高人一声长叹，回荡在汴河的迤逦烟波中，久久不散：

“祝二位，早日归来抱得美人哪！”

薛宜修瞬间黑脸，冷哼一声，转头俯身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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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了。

云思仲已经五天没出房门了。

夜色中薛宜修独坐船头，举杯小

酌，略感惆怅，即使他是个安于独处的人，也不免觉得此行过于乏味。

那个姓云的，怕是要在房间里闷死吧！也好，眼不见为净。薛宜修猛地灌下一大口，将酒杯狠狠掷在几案上，一只手潇洒地搭在膝头，侧身靠着栏杆专心欣赏岸边摇曳灯影。

薛蒙四仰八叉躺在船尾打瞌睡，听到脚边有动静，睁眼一看，见是无碍，手里还端着几样杯盘。

“喂，无碍，小结巴！过来，听到没有！”

要按平时薛蒙是睬都不想睬他的，无奈这几日没人讲话，薛宜修又整天一副催不到债的冷脸，可把薛蒙这闲不下的嘴给憋坏了，没办法，只能找无碍消遣了。

“说实话，这才刚出门我就想回去了，实在是无聊得紧。我看那两人就是两座冰山，能冻死人的那种，在一块可不就是那什么……雪上加霜！”那“两人”，指的当然是薛宜修和云思仲。

薛蒙从小进薛府当家仆，没念过书，只按字面来理解词，但并不妨碍无碍准确接收到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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