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恋爱故事（1/2）
【一】
几乎每个仙都知道青龙和白虎两位星君不对付。
青龙白虎在人间折腾的那几百年间，众小仙天天下班后去百花仙子的葵花园抠两把瓜子儿，然后踩着七彩祥云挤着晚高峰来到一块儿宽阔的空地，横八竖六坐得整整齐齐，抻着脖子看悬在空中的一方照世明镜，眼巴巴地等着由人间出品，天界电视台转播的《霸道星君爱上我》开播，然后一边被剧情虐到抽噎一边含泪嗑瓜子儿。
俩仙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脸挠花，转了四次世投了三次唐，三百多年的长篇电视剧连载到了结局也没拧巴出个所以然，众小仙只能天天盼着两位星君归位，好继续蹲现场版番外。
又一日，天界忽然云涌如浪，天雷惊裂，看门的小仙惊呼道：“是星君归位了！”
说完便见着白虎星君顶风冒雨地出现在大门口。
小仙看着把湿头发捋到脑后的白虎星君心想，啊，果然我爱豆真人比上镜还好看，脸小眼睛大，高贵还冷艳，出场自带天气特效安装包，炫酷得一逼。
白虎星君抹了一把脸，剑眉一扬，开嗓怒道：“你他妈再对老子吐口水，老子拨了你龙筋当裤腰！”
三界估摸都听清了这声虎啸。
远处云层中传来青龙星君的声音。
“呕，呸呸呸，略略略。”
【二】
小仙得渡劫，星君也得渡劫。
青龙与白虎就是回来渡劫的。
于是四方神难得聚在一起，在玉帝的授意下临时组成一个渡劫突击学习小组，课程主要从总结天劫种类，分析天劫原理，研究渡劫对策三方面展开，顺带每人派发一本《五百年渡劫三百年模拟》，每七天上交一次练习册检查进度。
朱雀说：“哎呀白虎啊，你向来是个学渣，渡劫肯定是要抓瞎的，来，我这本练习册也给你做，不客气。”
白虎说：“我下过人界，你别唬我，你就是不想写作业。”
青龙冲着朱雀一挥手：“我的作业借你抄。”
朱雀说：“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记得每周三把作业送过来啊，字迹写工整点，这样抄得不费力。”
青龙托着下巴冲朱雀眨眼睛：“我借你抄作业，作为回报，你得跳舞给我看。”
众仙都知道朱雀是整个天界跳起舞来最好看的，她一身红衣如云霞，罗裳拂过之处，百鸟高歌朝拜。
朱雀说：“哎呀，行吧行吧。”
白虎拿胳膊肘捅捅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的玄武：“看，流氓。”
因为玄武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所以他没讲话。
青龙搂着在座唯一妹子说：“哎呀，给。”
【三】
青龙非常肯定自己是四方神里唯一的直男。
虽然整个天宫都在传他和白虎的绯闻，但青龙坚信身直不怕影子弯。
更何况他有喜欢的女孩子。
朱雀正在埋头抄作业，羲和拉着她家的十个闪闪发光的儿子路过，青龙知道小朱雀最怕晒黑，勾勾手指画出一朵云彩在朱雀头上。
朱雀咬着笔杆说哎呀太暗了看不清。
青龙赶紧把云彩给抹了。
朱雀把笔摔在桌子上说哎呀人家没抹防晒霜。
青龙晃着尾巴去帮羲和推十连排婴儿车，一直推到甘渊旁，确定这下晒不着他心爱的小朱雀才停了下来，结果在往回走的路上却碰到了白虎。
白虎坐在一块儿石头上眯着眼晒太阳。
【四】
事实证明白虎确实是个学渣，最后一道天雷追着他劈下来的时候，由于走位不够风骚，他把自己卡在了一个转身都困难的山间石缝里。
白虎化了原型，白色皮毛被血染透，甚是可怖，他最后嘶吼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按规矩三位神君不可近身，便在一旁云端上守着。朱雀红着眼睛去推身边的青龙，哎呀怎么办怎么办，哎呀这可怎么办。
青龙拍着朱雀的手说没事的，不过是五百年修行，要是他以后只能当只小猫，我们还可以养他。
可是青龙连自己的声音都端不稳。
一道天雷减五百年道行，半日天劫下来，白虎早已重伤，这一道雷劈下去没的可能就是白虎整条命。
朱雀哭着说白虎你别死啊，我不要你变成小猫，我一只鸟怎么养猫啊。
青龙握紧了拳，他暗自咬牙，作势要从云上跃下，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他余光只捕捉到一抹暗影从身旁擦过，直奔白虎而去。玄武黑衣黑发皆被风吹起，露出他苍白面容，目光沉静，只有眉峰微蹙。
天雷炸裂在山间。
浓烟散尽后，白虎晕倒在地上，玄武抖抖肩上灰尘，血和石子儿一起落下来。
青龙与他就差一步，他呵玄武：“救人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玄武没讲话。
毕竟他八竿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五】
白虎卧床养伤，朱雀哭着喊着要去看望白虎，青龙死活拉着朱雀没让她去。
青龙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去看他，容易传绯闻。”
朱雀说：“那你替我去看他，反正你俩绯闻多。”
青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俩那些绯闻都是驴人的。”
朱雀急了：“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去给白虎送小鱼糕！”
青龙也急了：“他又不是猫！”
朱雀哭唧唧地拎着小裙子跑远了。
不一会儿朱雀又回来了。
青丝高束，眉目深邃，轮廓如巧匠雕凿，活脱脱一个非常man的boy。
青龙心里非常卧槽。
朱雀爽朗笑说：“不是女的不就可以看望白虎去了吗。哎呀，我可真是太他娘的机智了。”说罢以旱地拔葱之势一胳膊夹起青龙，直奔白虎堂而去。
青龙撅着腚在时速一百二十迈的风中思考起了自己的直男人生。
【六】
白虎睁眼的时候玄武正坐在他床头。
玄武老僧入定，一双墨玉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虎，受伤的手臂绑着绷带挂在脖子前，末尾还系了个蝴蝶结，非常崩人设。
白虎看了一会儿玄武，忽然说：“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玄武面无表情，其实一颗少男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白虎说：“你替我挡了天雷，按律咱俩都得受罚。”
玄武挣扎半天，简直要废了三千多年修为，好不容易憋出个：“其实我——”
朱雀就夹着青龙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
朱雀说：“老铁，我来给你跳舞了。”
白虎：“......”
朱雀说：“青龙说了，女孩子家不好过来看你，容易传绯闻。”
青龙说：“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说话。”
朱雀说：“我一百多年没化男身了，不知道现在还流不流行这个长相了，你们先将就着看。”
白虎说：“......挺，挺帅的还？”
外面忽然电闪雷鸣，乌云四合，暴雨忽地倾盆而至。
三个人一起看向青龙，青龙还被朱雀挂在腰上，哭得像一个八千多岁的孩子。
【七】
白虎给青龙剥了颗龙眼。
青龙神情复杂地接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吃了。
白虎笑笑，说：“你们可别学我，一道雷都躲不过。”
青龙满脸嫌弃：“当年咱俩在西湖泛舟，捞个鱼你都能栽湖心里去，谁跟你学。”
朱雀在旁边撕白虎桌上的鸡腿吃：“哟呵你俩还去过西湖呢！”
白虎说：“那他妈还不是因为你在后面踹老子一脚！”
朱雀问：“西湖醋鱼好吃吗？”
青龙拍桌子说：“那昆仑山那次怎么算！”
白虎挣扎着坐起来：“哪个智障为了摘花从山上掉下去的，谁把你捞回来的！”
朱雀问：“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昆仑山是不是贼他娘冷的那个？”
青龙一个箭步冲到白虎床边，揪住白虎衣领：“那是谁最后在军阵中被乱箭穿成筛子的，那么简单的阵法都破不了，你知不知道当时可急死小爷我了。”
朱雀说：“我看过我看过，电视剧里播了，哎呀那一集可把白虎的小粉丝们哭惨了。”
白虎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都看见了？”
青龙从白虎的领子里看进去，绷带下面又慢慢透出血色，他松开手，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啊。
朱雀拿着另一个鸡腿问玄武，吃鸟肉吗，香的。
外面传来叩门声。
白虎还未来得及说一声请进，便有小仙隔着院子高声道：“玉帝有旨，四方神玄武违纲乱纪，宣入殿，殿前领罚。”
【八】
玄武跪在殿前。
他擅自为白虎挡下一道天雷，玉帝念他镇守北方有功，免了他被贬至人间走一遭，只让他在玄武堂中禁足三载。玄武颔首不语，天界皆知他素来少言，玉帝也不见怪，挥挥手让他退下。
玄武没起身。
他伏地一拜道：“我愿往人间。”
云雾缭绕他膝头与紧扣地面的指间，他在千百年前初化人形时曾听白虎无意道，最美不过天上浮云人间雪。
玄武求玉帝让他去昆仑山。
他自云端跃下时想，人间雪总归是要好过天上云的。
天上皆久寿，人间可白头。
风在他耳畔呼呼作响，受伤的手臂在下坠中被拉扯得生疼。玄武觉得肩上一热，他以为是伤口裂开淌了血，回头却看见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
是白虎。
玄武一颗少男心立马重新扑腾起来。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这他娘的怎么还没有到头！”
这个是朱雀。
“你他妈不是会飞吗！”
这个是青龙。
【九】
玄武没有去纠结为什么一个虐心偶像剧突然变成了超市促销买一赠三，毕竟大家混在一起好几千年，有些话也不用说得非常明白，不然会显得特别给。
况且他现在有点饿。
四人暂避在昆仑山脚下的一间破庙里。作为四方神里年龄最小的一个，这还是玄武第一次到人间，头一回切身体会到作为一个凡人，不吃饭是会饿瘪的。
因为显然除了他，另外那仨已经饿瘪了。
朱雀说：“我想吃鸡。”
白虎问他：“你吃自己同类不
会感到愧疚吗？”
朱雀说：“可我又不是鸡。”
白虎不以为意：“反正都是禽类。”
虽然朱雀是个力能扛鼎的质朴少年，但好歹也伪装了几百年如花少女，被各路颜控小仙捧在手心上虔诚地供养，内心深处已经充分被歪爱死爱路口红腌入味了，非常娇贵易碎。他觉得白虎的话深深伤害了他的公举梦，于是提着小裤脚哭唧唧地跑远了。
青龙吼白虎：“就你生物好！就你生物好！”
白虎伤还没好，浑身都疼，他懒得搭理青龙，一个白眼翻脑后就回破庙里睡觉去了。
玄武对青龙说：“我看不远处有集市，我去买些吃的来。”
青龙：“白虎你别走！还从来没人敢对本神君翻白眼！你给我出来我也要对你翻一个！你出来！”
玄武：“……”
【十】
白虎躺在破蒲团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莽撞，伤还没好就贸然来到人界，换了这副一点也不耐操的凡人躯体，又饿又累又冷又疼。
夭寿，日玉帝仙人板板，心态血崩，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他烧得迷迷糊糊，双颊飞红，揪着自己的领子缩成一团，人形虎态来回转换，堪比民间志怪小说不可描述的夹页插画。
想是周围村民常到破庙中祭拜，早先没有注意，这会儿天色暗下来他才注意到佛像前亮着一排烛火，佛面慈悲，白蜡如泪，星星点点落在朱漆斑驳的桌案上。
白虎心烦，翻身的时候利爪撕裂身下蒲苇。
他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有人用手贴上他的额头，顿觉清凉舒爽。那人用掌心捧了凉水，水滴顺着白虎脸颊往下淌，他想睁眼看清是谁，那只手却滑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睫。
朱雀拎着四只拔了毛的鸡回来的时候，青龙和玄武正在破庙门口生火。
青龙神色复杂：“你哪儿来的钱买鸡？”
朱雀说：“我没钱，我自己去山里抓的。”
玄武一脸你在逗我吗。
朱雀非常淡定：“我仔细想想觉得白虎的话好像有点道理，就去树林里跳了个舞，果然所有禽类都出来了，我趁乱摸了四只鸡。我简直机智。”
青龙表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朱雀无情地用木棍把鸡捅了个对穿架在烤火架上。
“吃鹅不，吃的话我明天还去抓。”
【十一】
第二天清早朱雀和青龙就被白虎打发去集市买东西。
朱雀双手一摊：“我没钱。”
玄武从衣袋里掏出些碎银放在朱雀手中。
白虎眉梢一挑：“你哪儿来的钱？”
玄武说：“昨日我当掉发冠，换了些钱。”
白虎一看，果然玄武头上的玉冠不知所踪，换了一条墨色布带束着头发。神君的玉冠自然上乘，怕是皇宫珍奇也不及其半分，白虎看着心疼：“下次拿青龙的头冠去换，实在不行他还有腰带。”
青龙：“哈喽？？？”
青龙跟在朱雀后面才发现自己竟然比他矮了半头。
简直要把青龙气成给。
俩人在集市里晃荡，隐约听得周围人群窃窃私语，青龙一眼扫过去，是些小丫头聚在一起红着脸指指点点。
对着朱雀指指点点。
气成给，简直气成给。
走在前面的朱雀忽然在一家胭脂摊面前停住了脚步。他捡起一盒盖子上画着喜鹊的胭脂：“姑娘，这个怎么卖？”
姑娘小脸白净得像一朵茉莉花，她伸出五根手指笑嘻嘻地回：“五文钱。”
青龙在后面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钱。
回破庙的路上朱雀心情大好，将那盒胭脂抛起又接在掌中，对着上面的喜鹊傻笑。青龙实在忍不住：“你到底怎么了？”
朱雀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青龙。
“有一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你说。”
“我一直觉得我好像——”
青龙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一点。
“我好像是咱们四个里唯一一个直男。”
青龙：“哈喽？？？”并且觉得这句剖白似曾相识。
朱雀又一次将胭脂高高抛起：“青龙我觉得我可能是，恋爱了。”
【十二】
白虎星君主杀伐。
斩不义，伐不道，率十万金甲天兵守天界安宁。
可白虎星君煞气太重，众仙皆避之不及。
传闻他有匹通身雪白的神驹，因时常踏在那恶鬼往生的修罗道上，故四蹄漆黑如墨，奔行过处必燃起红莲野火，人间某日若得见晚霞如血，金云翻涌，那便是白虎星君与他那十万兵士自阵前凯旋归来。
玄武生辰那日便是这样一个傍晚。
四方神久寿，真正的生辰往上可追溯到天地初生之时，任谁也不可能记得，而所谓“生辰”也不过是指四神初化人形那日，就连庆宴也是因为天界千年如一日，着实无聊得很，找个由头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罢了。
可惜玄武不喝酒也不吃肉。
玄武虽少言，却从不露厉色，玄武堂中的小仙向来不惮他，在阶下与青龙朱雀两位神君闹得正欢，酒染长阶，醉倒了一片。
独独不见白虎。
他初化人身不过百年，四象中又属他年纪最轻，此时仅是个半大少年的模样。
他就靠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趁乱从殿后溜了出去。
玄武踱步到天门前，远远听见马蹄隆隆撼动天地，抬眼见西方云霞似火，旌旗连动，万千天兵之首，一人身着银铠，白马长枪。
正是凯旋而归的白虎。
白虎策马疾驰过天门，他目视前方，并未注意到天门旁的小少年。玄武目送白虎的背影如剑芒一闪而过，奔着的是玄武堂的方向。
他的心一跳，紧接着又一跳。
于是这千年如一日的天界终于有了不同的之处。
【十二】
玄武睁开双眼，柴火噼啪在他眼前燃烧。他视线微微上抬，白虎坐在他身侧，正裸着上身往自己身上缠绷带。
白虎低着头，口中叼着绷带一端正欲打结，看着玄武含糊说：“你醒了。”
他双目此刻完全是兽瞳模样，于黑暗中泛着浅浅水光。
玄武坐起身，自觉接过绷带，替白虎在腰侧系好结。
青龙朱雀休息在破庙另一头。
白虎悄声说：“你睡得不安稳，是不是第一次做梦。”
玄武回他：“是。”
白虎小心披回外衣，却还是疼得嘶了一声：“梦到了什么？”
玄武一顿：“很久以前的事。”
白虎侧耳：“我能听到你的心跳得很快。”他笑了，“噩梦？”
玄武摇头。
白虎点点自己的耳朵：“我是杀神，目能视千里，耳能闻八方。小玄武休要瞒我。”
玄武于黑暗中看着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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