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4(1/2)
我的咳嗽,是在今年的暖风尚未到来就染上的,在今年第一次随同大部队出去采摘的时候。
我面朝余波未平的湖水,嘶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残余冬天寒冷温度的风灌进我的喉咙,像一把把冰刀,割裂我的声带,直至将它发出的声音扼杀。
我虽然擅于捕鱼,却不会游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湖水一圈,又一圈巨大的涟漪,触及岸边,最后归于平静。
沉静的湖面,丝毫显现不出,片刻之前,有一个人,向它献祭了自己。
被我的呼喊唤来的同伴,只发现了吓得人事不省昏过去的我。
整个早春里,只有这第一场高烧不是毒蘑菇的功劳,来得凶猛,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浑身高热的我见天儿地说着胡话,念叨着溺水者的,或是蒙哥的名字,像极族里那些莫名其妙没熬过冬天的人,蒙哥被唬得不敢丢下我去狩猎,每天就这么在洞里守着我,什么事也不敢干,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我,生怕一个不留神,死亡就会从他眼前把我带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后,仿佛把全身水分都蒸发干净的我,张开被蒙哥不时以水湿润过的唇,喉管几乎干燥得冒烟:“水……”
蒙哥如释重负,连忙把植物**挖空制成的管子递到我嘴边:“这是你这几天第一次说出名字以外的东西。”
“我都叫了谁的名字?”眼睛也干得发疼,我努力睁大眼睛,想搞清楚蒙哥眼下与下巴的青黑究竟是什么。
“你一直在念叨蒙典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蒙哥垂目,望向他手里举着的水囊。
“蒙典?……对了,蒙典!他人呢?”我的意识回笼,急忙追问。
“你一直人事不省,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问不出来,大家只好派人轮流在森林里找了好几天,没有找到他人影。”
“湖边有人守着吗?发现他没有?”
“湖边也有人看着,没有发现他,是他掉进湖里了吗?”蒙哥问。
我面色铁青,没有回答。
蒙哥发现我停下吮吸,神色不对劲,轻轻摇了摇管子示意我多喝点,小心翼翼说道:“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呢?蒙典也快成年了,足够自保了,说不定只是在森林里迷路了呢?”
我晃了晃脑袋,表示不认同,但也不愿意开口解释,事实比蒙哥所想的,还要糟糕更多。
那么深的湖,在冬天,哪怕部落里的大家再饿,寻常根本没有人敢打湖里生物的主意。
我是亲眼看着那个将在今年成年的孩子,毫不留恋地,投身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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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里的男子,只要稍微长大,就会离开幼童群居的大洞穴,三两人同住,譬如说我和蒙哥,还有曾经的蒙典和蒙革。
蒙革和我们同岁,去年刚成年没多久,就和采摘组里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成了家,从与蒙典同住的洞穴搬了出去,头一个孩子,将在今天的秋天出生。
蒙典的年纪比我们小一岁,喜欢唱歌,摘香料的手脚干净利落,鼻头和两颊有几颗雀斑,像被阳光亲吻过那般开朗。
蒙革结婚了,去年同时搬回群居洞穴的蒙典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行动上也经常落在后头,有时候我都能走得比他快。变化之大,使得我空闲时不由得多看顾他几眼,生怕他走神被什么野兽袭击发生意外。
上次随同大部队出去采摘,也是我今年第一次遇见蒙典。
蒙典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精神气,面色灰败,神情萎靡,就像好久不曾进食过,快要饿死般,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住骨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我出于担心,扶了他一把,他推开我的力度,就像羽毛抚摸皮肤,一点力气也无,坐在地上。
“在大洞穴里有人抢你的过冬储备了?”我有些生气。
群居生活如果说有什么不好,就是没办法制止有些不讲理的人,把自己的食物吃完了,垂涎别人的肉,还奉行什么狗屁弱肉强食的道理。但被长老发现了,是要扣减之后的食物的。
蒙典摇了摇头,我瞅着他青灰的脸色,蹲下,摸出我的水囊,又从草筐里掏了颗莎拉果掰开,挤出几滴果汁滴进水囊,把它递给蒙典:“喝两口吧,带点酸味能提神。”
蒙典退却不过我的好意,接过抿了一口,眉头不见松快,双眼却滴落大滴的泪来。
“有那么酸吗?”我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看了看我手里的莎拉果,“我才滴了一点儿。”
蒙典又是摇头,接续好几滴硕大的泪珠不住地掉。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带你回去找长老看看吗?”一向担纲被照顾的病人角色,鲜少有照顾别人戏份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蒙查,你告诉我,”蒙典的眼珠带着红血丝,“为什么男人不能生崽呢?”
突如其来的问题没头没脑的,我舌头都打了结:“男人,生崽?”
蒙典似乎也料到我会惊讶,苦涩笑了:“如果男人也可以生崽,是不是就不必和女人在一起?”
我被他这个更加惊世骇俗的追问给吓住了,这下是彻底的瞠目结舌。
“你知道我以前和蒙革住在一起,对吧,就跟你和蒙哥一样。”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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