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2）
那天，天宫上飘了些雨，这是件稀罕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可是起码看到九位哥哥又全部回来时，我是开心的。
十日重聚。
我想起父帝为我们画的那幅山水俱游。
那是少有的几次，我们一道下凡游玩。
是简单的宴席，父帝坐在上面与大哥论道，二哥一边饮酒一边舞剑，兴致浓时，便烈酒洗剑。
我与九哥在黛色的山脚下对弈，七哥和八哥围在我们身边叽叽喳喳，观棋乱语。
三哥四哥躲在一边吃野味，看二哥舞剑就着野食，吃得津津有味。
五哥六哥一个弹琴，一个高声唱和，意在干扰别人。
那日场景，我时至今日都历历在目，不敢忘却。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九个哥哥会如父帝一般，也骤然离我而去。
落雨的天宫格外清冷，本就与世隔绝，独立此间，许多人少去了，便更加显得孤单寂寞。
我推开殿门，一如往日般在附近转了几圈，却没找到昨日回来的哥哥们。
一个也没有。
心里正觉得有些奇怪，我打算往存风阁去，因为觉得大哥和他们有可能在那里议事。
虽说这些事情他们总是不让我管，说我年纪尚小修为又浅，但我觉得我的实力真不一定比他们差多少。
我从未耽搁过修炼，在刀术上也是精益求精。二哥应当是我们兄弟几个中最厉害的，然而他会的招式，就算我不会，也一定想尽办法地学，且要学得比他更厉害。他使剑，劈挑刺，剑下所斩敌首不知凡几；我使的是刀，刀风流火，刀名流炎，凌厉并不输他，只是还从未杀过人。
父帝曾说过，我的刀若染血，必定是千百万生灵的血，一旦出鞘，沾惹性命，就绝无收回的可能。
我确实被吓到了，没想到自己将来会这么厉害。
我走到存风阁前，正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青阳君，连忙向他一礼，问道：“青阳君，大哥他们在哪里？”
他一把握住我的胳膊，脸色阴沉得不像话，“小太子，皓在天宫中走了一圈，为何不见你几个哥哥的身影？你可知道，如今那些下界的诸神都不管不顾地要夺权了，眼见着人间战局僵持不下，便决定要破釜沉舟，赌一把大的——他们要直接攻上天宫，杀了你们，再夺天帝之位！”
“杀了……我们？”我迷茫了一瞬，“我们十个兄弟若都死了，人间岂非再无光阴轮转，他们是被冲昏头了吗？”
“小太子，若你不想被终身囚禁，现在快去找显，让他来和皓商议对策。诸神倾尽所有神力往天宫杀来，招来神兵之多，远超你我想象。”青阳君眉头一紧，看着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快去！”
“那你这里怎么办，”我担心道，“天宫中留守的天兵实已不多，若我找不到他们，你能否抵御？不能的话，还是让我……”
“小太子未免过于小看皓了，昔年随夋征战，皓，便能一骑当十千，如今自然也不差。而且，”青阳君沉声道，“应雩也要来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应当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当下便放下心来，转身就走，往后殿寝宫里去找哥哥们。
一脚踏入寝宫的门，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天地都似乎暗了下来，细碎冰凉的雨依然飘着，打在我脸上，好冷好冷。
我沿着那条熟悉到陌生诡异的道路前行，仿佛永无止境，就一直走着走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走下去。
下面，会是什么？
我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几乎感到窒息，一种可怕而强烈的感觉在我的心中升起，我害怕走下去，但我的脚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前后摆动。
究竟会是什么，在下面？
这条路越走越扭曲，仿佛间已经离开了天宫，到达了另外一个未知的地界，或许是什么阵法所影响，让我无法分辨出正确的方位。
淡淡的血腥味从风间飘来，我越走越快，到最后直接飞奔起来，好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逐我一样。前面的路望不到尽头，然而当我回头看去，身后的路也在渐渐消失，我就这样被困在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上，一直奔跑，直到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闻得我直欲作呕，喉咙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不上不下地几乎要窒息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停下来喘气，佩在腰带上的流炎闪着暗芒。
“哥……你们在哪儿啊！”我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上，雨后的石砖地面不知为何，竟然又湿又黏，我撑地的手掌上都沾了不少污秽之物。
我发觉有些不对劲，抬起手一看，并非是什么泥泞污秽，而是黏稠到有些凝固的血，混合在雨水中，被稀释了不少，沿着石砖的边缝，蜿蜒流转，拼接成诡谲的花纹。
“这是什么？！”我惊叫起来，声音都嘶哑了，四周似乎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回声。
还有不知何时漫延的遮蔽视线的雾霭。
“景……”
“景……”
“……”
“景!!!——”
“谁？！”我抬头环顾，一时之间竟无法听出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若是有人设计，又会是谁，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如此高深莫测的阵法？
我的兄长们，此时此刻又在哪里？
“景。”有一个血人从迷雾中出来，呼唤着我的名字，惊惧之下，我接连后退数步，扬手便抽出流炎。
“你是谁！”
“你是谁？！”
我猛地从梦魇中惊醒，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身下坚硬，不知是躺在何处的石头上睡着了，我仰脸望天，仍是灰蒙蒙的，飘着细雨，与梦中一致。
或许我从未醒来。
还是有血腥味飘来，我扶着额角，头剧烈地疼着，好像是有什么联系被强行切断了，还有一些想要作呕的感觉。
素白的靴子浸在血水里，靴边染得通红。我怔住了，看着脚下，不知所措。
这里是一个祭坛。
周围九根需要数人合抱的浮雕石柱，环绕着我身下这块巨石，还有不知是哪里涌流出的鲜血。
石柱上面，我的哥哥们，被刺穿了胸口，剖出了元神。
沉稳持重的大哥，风流潇洒的二哥，还有三哥四哥……一直到沉默寡言的九哥，他们统统被一柄石雕小剑穿透了身体，胸口开了一个黑黑的洞，里面什么也没有。
赤乌的元神被生生挖出来了。
我看着，渐渐呆滞了。
“……大哥？”我冲到最近的石柱边，捧起大哥的脸，唤了几声，却没得来他的回应。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用了那样的禁术，为什么连告诉我都不敢？
“小太子。”九黎君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我的悲伤瞬时化作愤怒，流炎激鸣，一刀回身狂斩，堪堪卡在九黎君肩上。
“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你还我哥哥，你还我哥哥，你还我哥哥啊啊啊！！！”
九黎君修为略高于我，而此时的我更是乱了方寸 被他仿佛猫戏耗子一般，玩弄于鼓掌之间。眨眼之间数十刀落下，皆被他一一躲开。
“小太子，帝夋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你马上就要再见到你的父帝了，诸神之乱马上就要平息了，你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我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握刀的手几乎抖到控制不住，“你、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当然是，拿到这世间最强的力量。”九黎君森然笑道，“你可知道，凝集十位神明的元神，会熔炼出如何强大的存在？
呵哈哈哈，诸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我们眼中的蝼蚁。
来吧小太子，上前来，与你的哥哥们一起……”
所以，他就这样设计杀了我的九位哥哥，还要再杀了我吗？
眼前忽然出现了迷幻的七彩光华，我渐渐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明明意识仍是清明的，却不由自主地往巨石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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