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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旦夕祸福,焉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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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起身,披上轻纱薄裳,素手拨拢鬈发,形浪而美艳更添魅惑。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被爱神滋养的女人,花容为悦己者而芳泽酡红,薇拉将曼洛斯视为情郎,此情实乃真情,此景反而是场虚梦,无非是,盼心心相印之人,任那怒放的爱情箭矢穿透心房。

曾经那位久待闺中,被父兄庇护的小女孩儿,有朝一日婚配,所嫁之人,竟比自己父亲更要年长——薇拉并非贵族,全身上下所能给丈夫的,早也因为丈夫的旧疾沉疴,不仅丧失作为母亲的权利,更因为不爱,她所赠与的,无非是对老人一点体恤怜悯。

对于薇拉而言,保有贞洁所要付出的代价,是看着自己青春容貌,面对铜镜,朝夕蹉跎以至于呆然木讷。

可谁又不想轰轰烈烈地走完这一生呢?

“罗鸠奈尔晓得你偷偷摸摸犯下的坏事,”被情郎缠身在后,薇拉声音之柔和,不似当初枕上人∶“我也不喊你收敛,只是,那老头处处针对你的模样,实在让我也瞧得心烦意乱,恨不得将咱们私情坦然公开,求得那老头儿的成全。”

这话她不只对曼洛斯说过一遍,无奈情郎往往是敷衍带过。

曼洛斯听闻此话,本想用嘴叼着那粉嫩耳廓,这也歇了心思,作冷笑貌:“那老头一只脚都踩棺材里边,又能有甚么法子治我?无法是派把人手监督我。只要拿点钱财消灾,叨念叨念几句我爸,看在首领的面子,咋的也得让让我不是。”

罗鸠奈尔看不起曼洛斯,曼洛斯亦如是。

薇拉禁不住推搡情郎,“唉,你总是这么任性!”

“……”

曼洛斯朝薇拉耳语几句,逗得少妇花枝乱绽,待笑缓了,薇拉才道:“也不和你说这个了。这回,不仅老头儿知道,你们家那义父也给晓得了——要我说,你们一家可真乱得很,那小孩与你爸成为义亲也罢,偏生还降不了关系,明明你年纪也比他长上三岁,怎么就要喊人家爸爸了呢?”

熟知此话一出,曼洛斯竟变了脸色。

“你说甚么?”他失声问。

“你义父的年纪……?”薇拉踟蹰一问,复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不免调笑这古怪气氛:“他不过才几岁而已,乳臭味甘的孩子,你又何必这么吃惊?”

曼洛斯不想再与这傻女人说话,只烦躁一句:“孩子个屁!那家伙——”

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更早以前的过去,谁也没注意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孩,虽见他有弯曲长角,时常孑然支影,一人独处,不知亲属友人以及来历如何,但他周围的人几乎只有奴隶,不存在所谓排挤异族,更是愿意将自己的负担,分摊一个就是一个,压根没人在乎一个孩子如何沦落至此。

如此凶险境地,赫赫骄阳,数不尽的劳动与苛扣。纵然有用餐时间,也未有人敢为了果腹饱食,而擅自抢劫掠夺——别说贵族会派兵平息暴乱了,街上就有治安警卫队,时刻关注奴隶动向。

直至饥荒降临,纵是母亲河周围的肥沃黑土,收成都受蝗灾影响。

极端环境,孕养出极端的精神。

在他们所处的那个省份,开始有人易子而食。

如此悖德之事,更也令强者恒强,弱者恒弱,除却个别具有虔诚信仰的信徒,其余人,无论阶级,已然是无暇于顾忌阿卡图涅神的天秤审判,满心只为生存而活下去。

荒天无道,彝伦丧乱。

曼洛斯还记得就是那个时候,光头巨汉持斧而来。刀锋是晶亮亮的,与太阳同样的光辉。太阳神却从来也不庇佑他们这等贱民,他以牺牲左手的代价,换取父亲一家人加入那个团夥,好获得足够的粮食。

第一餐,是左手。

那第二餐呢?

第二餐不是他们。

之后也没有第三餐,更没有任何伤害,曼提瓦安比他还要幸运,正直傍晚,红艳艳一片无云的天空,光头男牢牢握住釜柄,想藉此敲碎一个小女孩的头。

曼提瓦安或许是第三餐,又或许,我的右手才是。

当曼洛斯如此作想的时候,肩上的伤势好不容易才止住出血,他却在晕眩中见到一长角怪物,似有猬毛蓬生,锐爪森白,浑如怪物从上空坠地,将死者拖入高空,为何会有“在高空盘旋”这个印象,曼洛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尽管在日后,曼洛斯还会认识到那个怪物的真正模样,不过是比自己年幼的半大孩子,还以为是荒风氏族,却又自诩棱山氏,弄得人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缘何蛮夷竟然会有如此悍勇颖悟之人,岁数却又不过十年。

但在那一时刻,压根儿没时间细思的时刻,曼洛斯与张华的初次相遇,他所见到的,是怪物嫌弃一个女孩还不够,竟要连那巨汉也一并给杀了。

匕首穿插入骨,就像是烹调处理死鸽死鹅,喷溅的颜色就与那天空融为一体。

不需要有人在做第三餐。

因为怪物出现了。

当初那个无助孩子无从知晓,正逢主祭宣告沙岐国不复生机之时,于邻省,共计千万奴隶被屠,以示祭天。过后连绵湿雨,原来是主祭唤醒母亲河神,祈求降下甘霖缓救这干涸大地。

然而,饿殍遍野,纵有万民涂炭,早也是无力回天。

如今曼洛斯翻开他深埋已久的回忆,已然是不记得当初知道自己还能活着时,那一霎那的心绪难辨。只在长大以后,盯着自己完好无缺的异母同胞,冷笑连连,只恨那怪物迟来一步。

若是早来个一时半刻。

或许怪物早就该将巨汉从天空往下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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