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怜几树芙蓉木（上）（1/2）
初秋的晚风，已经褪去白日里的丝丝热气，渐显凉意。微凉的风吹的院内一棵几百年树龄芙蓉树沙沙作响，如人窃窃私语，枝叶成荫，或粉或白的花朵夹杂其中，灼而不妖，连空气中飘荡着芙蓉清甜的香气。
若水站在客栈二楼窗前，推开窗叶用竹竿撑住向窗外看去，临近傍晚游人倦倦，客栈檐角挂起的灯笼被晚风吹的摇摇欲坠将灭不灭，夜色渐渐笼罩下来，人界的界限也开始模糊了。
此地云香镇——镇如其名，此地盛产香料，又依山傍水，以前只是作为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商人和行人深入巴蜀的休憩之地，这些商人带来外地的气息，也带走云香镇的香料，不过百年间，流动的人口便为云香镇带来生机让其在这重重难关的蜀道中繁华起来，发展成镇。
她到此地时，约好在此汇合的师弟鹤引还没到，天色渐晚，她决定找间客栈住下等鹤引，抬首便见这客栈——满客来，好名字！她走近客栈，伙计忙迎上来，牵走小毛豆去马饲，又招呼若水进去，客栈人不少，掌柜的是个富态人，正在柜台算账，似乎很是忙碌，白胖的手指把算珠拨得噼里啪啦作响，见若水进来也只是点头一笑便挥手让伙计带若水上楼，就又低头算账去了。
此时她站在客栈二楼，手指下意识的摩擦着手里的桃木剑，直到店小二再次唤她。见她看过来，小二忙向旁边一引，从他身后走出一位年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衣道袍，袍角细细绣起的白鹤沿着下摆扶摇直上，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人模狗样。
仙风道骨的鹤引看着若水微微挑起的眉，立刻停下来站直了道:“师姐，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是三师叔让我去找小师妹费了些时间！”说着又往旁边绿色齐胸襦裙的少女一引:“这是灵芜小师妹。”
灵芜往前走了一步对若水福了一下，跟着鹤引叫了声师姐。她臂弯搭着墨绿的纱带，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滑下煞是好看。这小师妹平日里被小师叔藏的跟宝一样，以前他们一群师兄弟在蜀山的时候别说带着她玩，连面都没见过，只知道从不收徒的小师叔几年前出门一趟就破天荒的收了个徒弟回来。说不好奇是假的，可是长辈们压着不许问，他们虽然好奇，却也不敢明面上去找她。只是唯独有一次他们几个打赌，让赌输了的大师兄乘小师叔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小师叔的院子去去看一看这位小师妹。可那个时候大师兄去了，回来却只说小师叔这弟子除了年纪小，没什么特别的。让大家别再没事儿找事儿，去闹腾人家了，小心小师叔发火了回头师尊给大家的日常训练翻倍之类。
那个时候大家年纪小，对大师兄很是信服，既然大师兄开口说没什么特别，那就是没什么特别的。日子一长众人的好奇的心自然就淡了。
可现在，若水第一次对大师兄的话产生了怀疑，这！这么水灵灵乖巧的小师妹……难怪小师叔要藏着，万一被若水他们这一群上窜下跳就差没拆了蜀山的师兄师姐带野了怎么办！
若水摸了摸鼻头，把脑海里灵芜一边爬树掏鸟还一边对着树下的她笑得一脸乖巧的画面使劲儿从脑海里甩出去。
三人围坐桌边，小二放下茶水便退下了。鹤引就着桌上的茶水倒了杯茶放到鼻尖轻嗅，又喝了一口道：“这茶水怎么甜甜的？”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气道:“不对，这空气里也是甜香甜香的！”
“自然是甜香的！”说完她推开面朝客栈内院的那扇窗户，足有几人合抱粗的芙蓉树出现在众人眼前，枝桠繁茂，裙摆似的花瓣，不胜娇羞。
”奇怪！按理说这树这么大，刚才在客栈外面怎么没见到其半点枝桠呢？”鹤引道。话音刚落，便见那巨大的枝桠中，窜上一只小狐狸，蹲在芙蓉树离走廊不远的分支上，对着众人呲牙咧嘴，挥动前肢做驱赶模样，很是凶狠。
“图灵！不得无礼！”客栈掌柜从树下走出喝止了那狐狸，他脚边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搁着几碟小菜并一壶小酒。原来他这时也不在前院柜台管账，跑到后院树下忙里偷闲去了。狐狸听见他的喝声，也不怕他，几下跳跃便落在掌柜的肩头，有些得意的望着若水他们，呲牙一笑，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鹤引:“师姐，我想打它！”
灵芜:“小师兄！冷静！”
若水:“我也想打它。”
灵芜:“……”
掌柜的哈哈一笑，对众人辑了一辑，道:“贵人莫怪，这是我养的小东西，不识人性，得罪之处万望海涵，这样，我让人即刻为各位摆上些饭菜，饭钱全免，只当为这小东西向贵人赔罪。”
鹤引先道过谢，又道:“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花下独酌，掌柜好兴致！”
掌柜却很是意外，面露惊讶，咦了声，道:“贵人真是好眼力，这芙蓉树开花，香气清甜，夏日闻来极其醒神。只是来我这客栈的客人，却是极少有人能看见这株芙蓉树。”
极少有人看到？若水他们对视一眼，从楼上走了下去，鹤引道:“掌柜的是说，平常没人能看见这棵树？”
掌柜的连忙引她们入座，又问若水他们介不介意同席，又连忙让伙计再去炒几个菜这才坐下道:“是啊，我这小店平时客居的人也不少，可是我跟客人说这芙蓉树时，却都说不曾见过。时间一长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说着他摸了摸乖巧的躺在他膝上的小狐狸，小狐狸舒服的眯着眼睛。他笑道:“直到有一天，我照例打芙蓉树下走过，随意一瞥却见到有只小狐狸站在旁人看不到的芙蓉树下对着枝头的芙蓉花发愣，那模样傻极了。我觉得有些好笑，跑去厨房拿了些食物递过去给它，小狐狸听见我声音转过头来，它有一双清澈透亮湿漉漉的眼睛，我看见我在它眼里的倒影，还有身后头顶，已是深秋却依旧浓密翠绿的芙蓉树冠盖，还有枝头朵朵淡如胭脂的红，这时我突然明白，小狐狸能看见这树！一切便不是我的幻觉，此花此树，是真实存在的！后来小狐狸大概是贪吃，常常来我客栈，也不去前院闹腾，只是安静的在芙蓉树下坐会儿，我想它大概也是个花痴。我便也常常在晚饭的时间，抽出空来，在这里摆上一桌酒菜，权当陪着这小狐狸，对花赏月了。”
鹤引一笑:“掌柜的性情中人！”几人又随意聊了几句。
这时饭菜送上来了，有伙计过来唤掌柜去了前院。若水他们虽是蜀山道门，比常人抗饿，却还是要食五谷果腹的。
只是，这看起来色香味俱全饭菜里，却飘着丝丝缕缕的妖气！
“咕——”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抗议，若水，夹了一筷子肚丝放入鹤引碗里:“师弟！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鹤引一僵，他慢慢的扶住衣袖并把面前的碗筷推的远远的，这才扯了一下僵硬嘴角:“师姐…你是故意的吧！”
若水一听乐了:“自然是故意的啊！别人这样费尽心思往饭菜里面添了东西，你不吃岂不是浪费别人一番精心布置？”
呵呵，他想我看就是你想利用我顺着这条线摸过去！方才指使我去套掌柜的话也是！但他不敢说，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心里悄悄给若水记上一笔，打定主意不再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坐在一边装哑巴。
“师姐，这掌柜的是凡人。”在三人结成的言阵里面灵芜道，言阵的好处便是在此阵里说的话不用担心阵外的人能听到。
“相由心生，掌柜的是凡人，他面容和善，不似作伪，这妖气当不是他放的。又是谁往这饭菜里填了如此显眼的妖气？”
若水: “此妖非妖，咱们静观其变！”说完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盘绕在菜上的妖气就消散于无形。她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满足的叹了口气，她忙着赶路没带盘缠，不闻饭菜香还不觉得，一闻到饭菜香味，立刻感觉腹中空空，她是真的饿的狠了。
鹤引见状，也默默地摸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还没到碗里，便被截胡了。也不见若水如何动作，鹤引筷子上的一筷子鱼香肉丝便到了她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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