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泉与竹（1/2）

聆泉原本是十分信任聆竹的。

聆竹说她是泉水边生出来的，她便认为清泉本就可以诞出新生命，只不过有时候诞出的是几尾灵鱼，有时候却孕育出了她这样的庞然大物。

至于聆竹，他必然是从竹林中诞生出来的了。聆泉心想。

在她的记忆里，世界便只有这无边的竹林，竹林中蜿蜒穿行而过的是一条不知从何处来的淙淙清泉，泉水的长尾缓缓淌入一个硕大的湖泊，湖中开满了不凋的莲花。

除此之外，再无人间烟火。

这样的世界似乎太单调了些，所幸聆泉并不觉得寂寞。

倒不是因为聆竹会给她解闷。聆竹虽然是她的哥哥，却似乎不怎么爱说话，常常是坐在湖边长久地发呆，空茫的视线越过密密层层的莲瓣，不知停留在哪一朵花上。

聆泉便趴在聆竹的腿上，一个梦接一个梦地沉睡。

过去的不知多少年来，聆泉便几乎是这样睡过来的。

她总是觉得困，往往是在泉边逗着灵鱼玩耍，下一瞬却不自觉地向前栽倒，在泉边浅滩里睡着了，惊起一帘小小的水花。

那几尾灵鱼如果没被她吓跑，便会好心地游到莲湖，唤来湖边的聆竹，聆竹便会将湿淋淋的她轻轻抱起。

聆竹说，这是因为她出生时灵气不足，才会常常陷入沉睡。

有时候她睡着之前竹林上还是一轮高悬的金色太阳，醒来时却变成了一勾弯月，清清寒寒地照在恒古不变的竹林之上。

有时候她睡着之前是那轮太阳，醒来后还是那轮太阳，只不过这之间经历了多少东升西落，她无从得知。

她在密密竹林中酣睡，在浅浅清泉里熟睡，在青青莲叶上浅眠，数不清的岁月就这样在无数个没有痛觉的梦里温柔流逝。

所以她也不知道凡人会生老病死，不知道凡间的男人必须劳劳碌碌，不知道凡间的女子不过数年便会容颜枯槁，芳华暗逝胜过一现昙花。

直到聆竹牵着她的手站在这繁华的街市上，她才感到了无限的恐慌。

小小的手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握住了聆竹的手，带着一丝受惊小兽的颤抖。

聆竹感受到了那一丝颤抖，罕见地温柔问她，“害怕了？”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想回到竹林中去。她站在这街市上，就像一片小小的莲叶漂浮在动荡的海浪上，喧嚣的叫喊声和满眼的五光十色似乎是无边无涯的海水，随时会将她吞没。

虽然竹林中的日子似乎确实无聊了些，但是起码有灵鱼陪她戏水，有灵鸟跟她拌嘴，有灵鹿带她玩耍，还有个一万年都懒得说一个字的聆竹哥哥。

聆竹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你长大了，该去拜个师门学些武艺。”

这话如果是由凡间修炼世家的公子对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来说似乎并无问题，可是由聆竹说出来却有一点冷笑话的感觉。

来到凡间之前，她便已经从多嘴的灵鸟口中得知凡人与他们的不同。

凡人又怎会像她和聆竹一般，难以被漫长的岁月染上刻痕？凡人又怎能生下来便身怀灵力？

竹林中的灵鸟说，这世上有仙有魔，有人有妖。赋予一切生物力量的，正是天地间循环不息的灵力。

聆泉便追问，她和聆竹是妖吗？

平日里喋喋不休的灵鸟却罕见地闭紧了长嘴，瞥了一眼莲湖的方向，拍拍翅膀飞走了。

聆泉觉得无趣。不过思来想去，她应该是一个妖的。

凡人生来没有灵力，需要依靠后天修炼才能收纳灵气入体，那么她不会是凡人。

仙与魔只可能是仙或者魔的后人，亦或者是凡人修炼而成。

聆竹说她是泉水边诞生的，那她就该是一个……水妖？还是鱼妖？

聆泉皱了皱眉，忽然又感到熟悉的晕眩感，赶快趁着神智还算清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她又要陷入沉睡了。

有一次她睡着时把一条胳膊压在了身下，醒来时整条手臂又涨又痛，疼得她直掉眼泪……毕竟她睡了不短的时间，那条可怜的胳膊也被压了不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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