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2)
“你……”纪岚予被他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道,“齐儿,你理智一点。”
“我没有不理智,不用侯爷来教我大道理,”萧齐终于合上了那本书,翻身起来坐在床上看了看纪岚予,“这屋子是如是的,我在这里住着,睡他躺过的床,坐他坐过的榻,执他握过的笔,我心里就还能有那么一点儿安慰,可要是这点儿安慰侯爷都不允准,那萧齐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好,好,好,”纪岚予将四指狠狠扣进掌心,仿佛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才点了点头,“那我命人将这些东西尽数搬去别的房间,这里实在太过阴湿,你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胡闹。”
“不必,”萧齐面冷似雪,声寒如霜,“侯爷若是有需求,只管提前通传一声,我保证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去伺候您。至于皇兄那里,你不言我不语,他不会知道,就算是他知道了,本王自己做的事自然会自己担着,保证不会牵连侯爷分毫。若是您担心我的身子,我所求也不多,只要多添一个炭盆子来即可。”
纪岚予苦笑一声:“原来在你心里,只有庄如是对你才是真心相待,而本侯娶你,就只是贪恋你的绝色容颜,纯粹为图|鱼|水|之|欢。”
“侯爷言重了,本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您无须多想,”萧齐抬高了声调,“只是,您既然知道这屋子不适宜人住,可如是还不照样在这里住了十二年?即便那时这间屋子没有那么狼狈,可也照样是处在不见光的角落。如是对侯爷舍命相护,侯爷待他又是如何?”
纪岚予没有再接话,只是心如死灰般踏出了萧齐的房门。
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纪家收养庄如是,到底图的什么?他真的很想问问姐姐,若是早知今日,当初还会不会因一丝怜悯之心,将那么一个脏兮兮的小可怜领回侯府。
为什么明知他心悦萧齐,还要无所顾忌地同他相谈甚欢?为什么借花献佛,却不肯说出玉佩的真正来历?为什么明明已与萧齐相识相知,两情相悦之际,又留他一人兀自伤悲?
既然知错,又为何明知故犯?既然已错,又为何中途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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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侯府的气氛再度跌回冰窖般苦寒的时候,徐钦终于带着出使西域的一众人马返回了皇都。
纪岚予一早收到了消息,便是心中再如何烦躁憋屈,也只得先放下家事,亲自出郭相迎。
跑马至城郊,纪岚予又难免触景伤情,这里也曾是萧齐当初送他去西域的时候,两人执手惜别之地。而今不过短短三月有余,就已经人事两非。
见了徐钦,纪岚予下马相迎,上前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为何拖了整整二十日才回来。当日他先行一步,险些跑死一匹千里马赶回皇都,若是按他们当时的正常行进速度,也不过就是四五日便可回归,可徐钦竟然生生拖到现在,若非皇上还沉浸在皇后与二皇子接连伤逝的悲痛之中,徐钦这渎职之罪定当是免不了的了。
“哎呦我的侯爷,”徐钦一见纪岚予,活像抓住了根活的救命稻草,“可别提了,还说拖了这么久,能活着回来都不容易啊。”
“此话怎讲?”纪岚予微微皱眉,饶是知道徐钦此人一向爱夸夸其谈,所言之事并不一定有如此严重,可应该也不会太简单。
徐钦拧开了话匣子,开始哗啦啦地倒起了苦水:“侯爷您可是不知道啊,您那天前脚刚走,后脚我们就遇上了劫匪啊。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劫财的山匪,就掏出了官令来示威,结果那几个人竟然一点儿不怕,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把这奎琅王子劫走了。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弟兄们个个都吓破了胆,这可是回皇都要进献给皇上的人啊,我们只好四处分散去找,可谁知道,过了十天,这冷美人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纪岚予闻言,不免觉得蹊跷。民间的话本子里,这等进献给皇帝的异域美人一般都有青梅竹马的情郎,而那美人被送进中原皇宫的路上,情郎必然会来劫人,此后苦命鸳鸯远走天涯,终成双宿双|飞的江湖眷属。这样的故事听得耳朵起茧,怎么到了今天,结局竟然成了美人抛弃情郎,被劫走又自己跑回来了?
“那奎琅王子怎么说?他自己的说法呢?”别管怎么说,先问问本尊的说法。
“侯爷。”说话间,奎琅王子竟然自己掀开了马车的轿帘,跳了下来。
见了纪岚予,他当即双膝跪地,先是磕了个头,不等纪岚予去搀扶就开口道:“侯爷,求您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若入宫见了皇上,就说是路上风雪太大耽搁了行程,千万不要提及劫人的事情。那人……也并非你们所猜的情郎,不过是从小就思慕我的一个商贾之后罢了,我对他并无此意,奎琅此番入宫是为了我戎卢与大梁的安定,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但求侯爷能帮忙圆上这个说法,奎琅感激不尽。”
“王子先前一路都不曾开口说话,本侯还以为王子是不懂中原话的,”纪岚予扫了他一眼,“你生在戎卢,中原话却说得如此地道,想必是自小便专门研习。看来,戎卢国主倒是早就打算将王子送来大梁了。”
这话说得难听且露骨,更何况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可奎琅却丝毫不羞不恼,仍是磕头道:“但求侯爷高抬贵手,放过奎琅。”
“王子才是被劫的那个人,且将来便是皇上的人,本侯如何担得起王子行如此大礼,”纪岚予硬生生地将人拉了起来,“王子既然对那劫匪无情无义,又为何要拼死为他开脱?”
奎琅不卑不亢道:“我虽对他并无情意,可他却是因思慕我才走上此道,于情于理,我都有责任。若是他因为思慕我搭进了身家性命,我后半生都将无法安心。侯爷亦有所思慕之人,则必然能理解那劫匪;且侯爷如此俊逸无双,必定也有许多人对侯爷思之不得,倘若人人皆因侯爷心属襄亲王而困于情劫不得解脱,侯爷心中该当如何滋味?”
纪岚予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被这张巧嘴说服了,情爱之事无非对一人思之慕之,也许求得,也许求不得,属实无过错可言。可若是旁人因自己害了相思病,那便要心中不安了。想来想去,他便应下了这小王子的请求。
可谁知,刚刚启程不久,他们的马车又坏了。
徐钦几乎要以头抢地:“这一路怎么偏就这么倒霉?眼看到了皇城根了还能出这样的岔子?”
纪岚予想了想道:“此处离恭亲王府不远,看来今天不得不叨扰一番恭亲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