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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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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自入秋以来,京城的天就像加了盖子,将四九城盖得严严实实,秋老虎放肆的散发着余威,至树上的蝉都叫哑了嗓子,还不见一点雨星。

天气燥得人心烦意乱,想抓一只蚊子来泄愤,饱食了一个夏季的蚊子此时腹内都鼓鼓囊囊,乐意停留在人因出汗而黏腻的皮肤上,往往费尽心机,捏死一只蚊子,见手上沾得都是自己的血,怎么也不觉得复了仇,费好大力气劝自己不必置气,毕竟蚊子此物数量之庞大,身手之迅捷,手段之残忍,人类可远远不是对手。

宋良弼正骑着他死党刘方圆新买的自行车,本来骑车就没个人型的宋良弼,一路上将刘方圆颠的几欲呕吐。

老远儿宋良弼就看见了两人慢悠悠的从楼梯上下来了。

“嗬!爸爸人在这呢!”快半个月没见,宋良弼兴奋的从自行车上就跳了下去,这一跳不要紧,他忘了车后座上还坐着一刘方圆,一个横向大扫腿,车翻了不说了,颠的正迷瞪的刘方圆差点让宋良弼一腿攘进沟里。

“唉哟!孙子,你这眼睛长脚底下去了,你不至于现在急着拍婆子去吧!”

刘方圆这一下摔够呛,疼着身上不说,还疼着自己那刚买的自行车,车铃已经摔散架了。

“赔!我把我们家那收音机给您拿来,那玩意响,安上一按整条街都能听见,不知道以为哪位大人物来了呢。”宋良弼憋着笑,赶紧去扶刘方圆。

“滚一边去,你家大人物骑个漆都蹭掉的自行车啊!我这回家少不了挨我妈的打。”

刘方圆一边揉着自己摔成两瓣的屁股,一边朝那边的两人招着手:“唉哟,一鸣!凯爷!”

伴着天边潮红色的晚霞,路一鸣还是照常他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只手拿着一支冰激凌走过来,日光下他的侧脸似乎被镶上了一层金边。

文凯臂窝里夹了个足球,笑呵呵的过来拍了拍宋良弼和刘方圆的肩膀:“方圆,又结实了,没少练吧。”

一说起这个刘方圆就兴奋的脸红,实际上他是一瘦猴儿:“可不是,我爸从隔壁体校拿回家几个铁坨子,见天练呢。”

“再练北京动物园那熊瞎子可就失业了啊。”路一鸣悠悠的开口说。

“啧—”宋良弼砸巴了下嘴:“路一鸣你怎么就这么损呢?人方圆招你惹你了。”说着把文凯怀里的足球抢了过来。

“飞隼牌?外国货整上了,凯爷行啊。”宋良弼摩挲着这个新足球,飞隼是正宗英国货,有钱都没处买去,以前他们那破红缨牌足球都快让他们踢烂了。

文凯笑眯眯的,任他们试踢着新足球:“朋友送的,朋友送的。”

“一鸣,别迷瞪了,来热个身。”宋良弼踢了几脚,兴奋的把球传给路一鸣。

路一鸣正吃着手里的冰激凌,眼看着那球过来了,原先还懒懒散散的路一鸣果断回身一退,迅速反应过来踩了个单车——将那足球在脚下翻飞。

“文凯接着。”

他那速度太快,文凯还在和刘方圆说话,球就来了,文凯下意识伸出脚,将那球踩住,球还在转。

“停球不错。”路一鸣拍拍文凯肩膀,他那冰激凌终于快吃完了。

文凯摇摇头:“一鸣,你这半个月专看你吃这凉东西了,注意身体啊。”

路一鸣走了几步抻了个懒腰:“热啊”说完一纵跳上了五级台阶,沿着那台阶上坐下了,动作又舒展又轻快。

天空中的大太阳不由得让人靡靡糟糟,几个少年人都走到台阶上坐上了,眯着眼看着这一片空旷的大场地,这里原来是一片养鸽子的地方,早上是个鸽市,北京人爱养鸽子,也爱赛鸽子,往常还没那么些事的时候,宋良弼的爷爷总爱带他们几个小孩儿来这鸽市玩。

白玉翅、铁翅乌、四块玉,这些鸽的花名儿他们全能喊上,有时候日头不亮,宋良弼爷爷看不清鸽子是好是坏,就让他们给掌掌眼,他们总指着最次的楼鸽说这可太难得了,哄得老爷子花钱买下来,等回到家里看出来是楼鸽也晚了,只能秃楞秃楞毛儿,给这几个小子打牙祭。

如今老爷子也走了,这片鸽市也早就荒废了,地上生了一片片的杂草,倒也长得茂盛,有点野草天性凶猛的意思。他们找到这片地的主儿,说好花点钱给这片地租下来,他们踢足球使。

主儿没想到这片地能租下来了——实际上他更没想到有人还能认他是这片地的主儿,怎么能有个不答应的道理。

可说是冤家路窄,本来这破地根本无人问津,谁知道又从哪拱出来一帮小子,非说这块地是他们先看上的。

本来刘方圆还想着跟他们争一争,大不了多花点钱,哪成想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宋良弼就一拳打在对面人脸上,路一鸣揉揉惺忪的眼睛:“朋友,哪的呀?咱们约个时候吧,有种的来。”

于是今日他们几个就在这了,刘方圆看着这一片荒草暗暗叹着气,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不想给这片地煞上血,两方都约定不带刀,是爷们儿赤手空拳的见。

时隔多年后,刘方圆想起那天,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在自己十几岁时,就像一头无情的野兽?他时常会想起来,那天打闹玩笑的宋良弼和文凯,还有斜靠在台阶上仰头看天的路一鸣,那天路一鸣嘴里含着一根草棍儿,懒散的像一只趴窝的猫,眼里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他眼里装着太阳。

对面的一群人来了,他们一齐穿着海魂衫,证明自己是有点身份的人,手上确实没拿什么东西,领头的人长得五官很端正,海魂衫上一条褶都没有,看着干干净净的,那人上来就先报了自己的名号:“海淀中学陈敬敏,那天忘问了,诸位混哪儿的?”

宋良弼站起身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站到陈敬敏面前,他身高压了陈敬敏一头:“北京四中宋良弼,认识海淀胡俊文吗?”

见陈敬敏气势似被盖过去了,后面一个一米九多的大高个站了过来,他那浑身肌肉纠结,像个金刚:“宋良弼?哪个小子裤裆没夹好把你漏出来了。咱们茬架,扯别人没用,今天你认识谁,你这顿揍都免不了。”

宋良弼笑着退后两步,从上到下打量了那黑金刚片刻,开口说:“哟,来个厉害的。叫什么啊。”

那金刚眯缝着眼打量宋良弼,看着很是不好惹,一字一句的说:“海、淀、银、枪、霸、王。”

“噗——”宋良弼身后传来一阵嗤笑声,那声音听起来有多刺耳,海淀银枪霸王顿时气得快要跳起来:“谁笑的?站出来!”

路一鸣起身,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土,银枪霸王看站起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碗大的拳头捏住,就要上去揍人。陈敬敏伸手给他拦下来了,一方面他确实认识胡俊文,跟他关系还不错,一方面他确实想知道这个长的还不错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那天茬架他就注意到了路一鸣,不为别的,这路一鸣长的好看,而且这人身上带着的那股劲儿,怎么说呢,和别人都不一样,陈敬敏觉得他和自己是一路人。

路一鸣笑着看了看他们,从台阶上半跳着走了下来。

“哥们儿,身材练得真不错。”路一鸣伸手拍了拍银枪霸王的胳膊,银枪霸王哪能忍,轰出拳头,直照着路一鸣的眼睛去了,他有信心一拳就把这小白脸打的满面开花,让他重新长个鼻子眼睛,说不定还能更爷们儿点。

路一鸣轻身一闪,那拳头带着风从他脸旁边擦过去了,路一鸣伸出手,准确的抓住手腕,将其牢牢箍在手里。等到对方反应过来想往回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动弹不得。

银枪霸王不由得大怒。

路一鸣讽刺的一笑:“你是海淀银枪霸王,我是海淀银枪霸王他爹。”

文凯和刘方圆都忍不住笑了,连那陈敬敏,都使劲憋住了笑。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天空飘来几片浓重的乌云,气氛难得的压抑,各个年轻健壮的肉体此时都有无数的荷尔蒙要挥洒,他们积攒的力气太多了。都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两帮人就呼喊着扑打在了一起。

地上的野草一片片的被压倒,在地下打架的青年们一个攀着一个,谁也不让着谁,汗臭味混着青草香,弥漫在空气中,地上的一颗颗小石子无情的划破他们的皮肤,嗜血的因子慢慢扩散开来,文凯敢发誓,他吃上的拳头中,至少能有十几下是来自他们这帮人的,而且对方明知是他也下了手,全都打红眼了,此时哪管谁是谁,文凯也豁出去,放肆的挥舞着拳头。

此时有恋旧的鸽子,离了家也没信可送,挥舞着双翅翱翔在这片曾经的鸽场,尖锐的叫声仿佛变成了为这场战斗伴奏的交响乐,肉撞着肉,骨头击打着骨头,闷响和痛呼响在每个人的耳边,一个灵活强健的身影总是能占得上风,他太聪明了,知道哪里是人的痛处和死穴,比他健壮的、比他高大的,都被他打趴下了。

陈敬敏和路一鸣交手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陈敬敏接下路一鸣从空中砸下来的拳头:“我告诉你,我还真认识胡俊文。”

“我不认识。”路一鸣冷冷的说,说着趁陈敬敏分神的当,迅速出脚击中陈敬敏的腰腹,陈敬敏当下弯下去直不起身。

“嘶——你太狠了”陈敬敏呲着牙捂着肚子。

“不把你们打服了,你们不还来找事么。”路一鸣又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个,眼下他们这帮明显占了上风,只有路一鸣他儿子,海淀银枪霸王还算是个有战斗力的。

战场外一直有个人在默默看着这场战争,他玩味的目光贴在路一鸣身上移动,他出拳的架势,毫不留情的力度,特别是那细腰,啧,他都不忍心把目光移了去。看他打架真是一场享受,那人索性点了支烟,斜靠在树上看这场好戏。

天上乌黑的云聚在一起,将威武了一整个夏季的太阳遮住。一阵微风拂过,久违的大雨呼啦啦的降下来,鸽子也不飞了,它们寻了个枝站着,围观这一场灵长类动物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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