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事(贰)(1/2)
已近晌午,院内微微有了些许热意。
我捻着那四瓣花的花茎,托着下巴想了又想。归未这故事的开头,同我这几月来在凡间看到的听到的野史怪谈,倒是相似,是以我颇为兴致缺缺。
然,起初筹码是我提的,如今便是再无趣,也要做出个兴趣盎然满面彤红的样子。况且男扮女装在凡间倒也算得上稀奇,便是在野史怪谈里,也是不多见的。
我抚了抚掌,笑道:“倒是个有趣儿的头。”
归未看了我一眼,复又敛下眉,轻飘飘道:“有趣?”他顿了顿,忽地轻笑道,“确实有趣。”这一笑,险些晃花我的眼,带着几许我不懂的意味。
我盯着院中那一棵苍老斑驳的桃树,静静等着归未同我讲后边儿的事,顺带着想,凡人当真是好玩。
彼时我尚且不晓得这世上还有“苦笑”二字。
彼时我以为这世上除了喜,便只有悲,却从来不晓得凡人的情绪是比修炼更加复杂难懂的东西。
那一夜,沈清一瘸一拐地从小门进了沈府,一路黑灯瞎火摸回了自个儿同生母的破落院子。
他先是扒着门扉细细观察了一番,没看到母亲的身影后,悄悄回了屋,换下一身女儿家的襦裙,摸出胸口那个硌人的物什,细细一瞧,却是个手心大小的翠绿小瓶。
沈清抿了抿嘴,还未瞧出个所以然来,便被沈老爷派人叫去了主厅。
沈老爷,也就是他所谓的生父,坐在主厅之上,面色深沉。旁边坐着沈荣生母,轻泣着安慰不过是嘴角红了一块儿的沈荣。
不出所料,沈荣果真是告了瞎状,颠倒黑白说是沈清找了帮手无缘无故狠揍了他一顿,好在自个儿有侍从在旁,才免得死于非命。沈荣生母在一旁哭泣着,言:“我儿甚是命苦。”一唱一和,儿唱母随,当真是热闹。
沈清孤单单地立着,也不辩解。那厢沈老爷听完沈荣的控诉,亦不言语。默了半晌也不问沈清,便命人家法伺候。
沈清跪在地上。大约因为早已习以为常,是以板子打在身上,虽痛,倒也经受得住。沈荣同其生母在一旁看得痛快得很,而沈老爷依旧不发一言,良久轻飘飘叹了口气,让下人住了手,对沈清道:“你回去罢。”
沈清忍着痛起了身,又一瘸一拐地回了院子。沈荣同其生母在背后恨恨地咬碎了一口牙。
再次回到院里的沈清仍是没看到母亲的身影,这有些不同寻常。平日里若是沈清回院晚了些,沈母便会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望来望去。
沈清沉了脸,脚下生风进了沈母的房间,才发现沈母卧在床上虚弱地呻吟,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青青紫紫,额头上甚至带着淤血。
沈清晓得,母亲是受了他的连累。他想起主厅之上颠倒黑白的沈荣母子,想起不问因果,不论是非的沈老爷,握紧了尚算稚嫩的拳头。
须臾,又想起先前那个揍起人来一股猛劲,颇厉害的小公子来——他果真不能是无用之人。
彼时,那一场相遇,于沈清而言,刻骨铭心,于那小公子而言,却不过是萍水相逢。
当初小公子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原先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再后来,便是更平淡的生活,除开沈荣母子会无故生出机会欺辱沈清同其生母,日子便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了。依旧一天天地过,一日日地熬。
期间,沈清暗地里趴在城里私塾的墙角,听一身书卷气的先生摇头晃脑地讲着四书五经,不论严寒酷暑,不忌雨雪霜冻。
后来他干脆做了私塾的杂役,方便听先生讲的大道理,间或捡些旁人遗弃的纸张,借私塾的笔墨将字练上一练,再将文章作上一作,左右也没人管他。
白日里,沈清干活,晚间便就着微弱的灯光将抄来的经书读上一读,背上一背。
大约生来便是读书的一块好料,沈清后来便可接些替人作对联抄书的小事,偶尔写上一两出戏。戏一排,竟也有不少人前去捧场。
沈清凭着这些赚了些小钱,不多,却也足够让人欢喜,让他和沈母虽仍是在夹隙中生存,日子却不必再过得同从前一般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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