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醉酒(1/2)
千鱼堂到底是圣手云集,名不虚传,在解嘉的调养下,姜一竹恢复得极好,很快便能如之前一般每日习武练剑。只是和成淮渊说得那样,似乎落下了头痛的病根,发作了几回,好在解嘉给的止痛药丸确实管用,每次及时服下,痛意消退得倒也算快。
京城的夏日向来要比江北的短了些,转眼间就入了秋,虽然还残存着些许的闷热,树间叶子也尚未转黄,风中早已带上了凉意。姜一竹不知第多少次和成意远提起,想要去四处游历一番。她没说破,成意远也心知肚明,她下了决心要找出害姜展余惨死的凶手,若是一辈子在离空教和成家的羽翼下苟活,她是说什么也不肯的。成意远见她执意要去闯荡,知道留不住她,心中惦念着姜展余临终前的托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答应放她出远门,但是加了个条件,成淮渊也得一同前往。
他做这个决定,也藏了一些私心。以来成淮渊将来总要继任教主,此番查案也好,闯荡也罢,都算是一番历练;二来他一直记着和姜展余之前说过要成为儿女亲家的话,他喜爱姜一竹,但若是能成为自家媳妇,他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乐意的。姜一竹听到这个要求,答应得也十分爽快。有成淮渊在,一路上算是有了个照应,有他帮助,找到真凶的可能又大了几分。何况她对于成淮渊,心中若有若无的也有些动了情意,但她并不知晓罢了。
消息传到成淮渊那里,更是毫无异议。两人各自存了心思,定下了在三日之后出发,一路南下,经过各堂据点和与离空教交好的教派时,就问一问是否有人见过那招刀式。即使是个笨法子,也好歹先试一试。赵辰在京城耽搁了这么许久,也打算先行启程回她的赤蛛堂中。辞别前,她拉着姜一竹细细叮咛一番,说的都是让她遇敌切莫逞强,自保要紧,万事要与成淮渊商量再做决定云云。姜一竹一一点头应了,却不由自主想到,之前拉着自己絮絮叨叨的是母亲舒云。如今物是人非,那样碎碎的叮嘱,恐怕再听一回,都只是奢望了。
到了临行前的晚上,成淮渊清点完行装,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也毫无睡意。屋中的猫咪睡眼惺忪,被他搅得入睡不得,起初还敷衍地摇了摇尾巴,最后干脆懒懒地趴在地上,目光随着他转动。它丝毫不知道主人明天就要出远门,也不理解为什么主人看上去既是烦躁又是期待。成淮渊之前也曾独自或是和父亲一起出过远门,和这次一比,心情却是大不相同。他几次遥遥看着姜一竹住的院落方向出神,想着可能会遇到的情况。自从姜展余离世,为了照顾姜一竹,成意远在教中准备了一个小小院落给她,管家的活则交给了吕姨。
成淮渊一个人静坐了许久,还是心中思绪万千,索性出了院子,提气一跃,踩上了墙头。几个起落间,向着姜一竹的院落过去。此时已经近了丑时,他盘算着姜一竹大约已经睡下了,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想远远地看她的院子一眼。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贸贸然大半夜过去,哪怕只是在院外遥望,也是有些唐突了。他自小知道未来要继任教主,待人行事丝毫不敢逾矩,以君子二字自我约束,端直沉稳了十八年,直到遇上了这个小世妹,他倒仿佛不是原先那个成淮渊了,可他仍然没敢越过线去,心里明明想要见她一面,告诉她自己多么欣喜,能和她同行,告诉她自己愿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她,不会让人伤了她一分一毫。可理智又把他深深拽住,只能站在屋顶上,看着她的院落中影影绰绰的树影摇曳,半是落寞半是欢喜地,微微笑了。
他看了片刻,侧耳细听,才发觉有些奇怪。已经是半夜,院子里却还有细细碎碎的响声,好像有人在院落中。屋子中透出隐隐的烛光,姜一竹似是还没入睡。成淮渊想到姜家的灭门之祸,暗道一声不好,有人在教中也敢对姜一竹不利,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跃,飞身落向院内,双手立于胸前,摆了一个门户,若是遇上敌人,他可攻可守,不至于立刻落了下风。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待他双脚踏上地面,定睛一看,院里除了姜一竹,哪里还有别人?只见她倚在院中见的石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对于他从天而降半点没有惊讶的意思。院中酒香扑鼻,石桌旁放着一个酒坛子,成淮渊闻着味道,猜测大约还剩了一些。
姜一竹不待他开口,一手托着腮,看着他软软道:“之前爹说过,若是遇上了让人高兴的事情,那才值得饮酒。”她许是有些醉了,说话的尾音脱得长长的,带上了些江北口音,和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成淮渊没见过这样的她,站在原地,缓缓放下了双手架势,对上她微微眯起的眼睛,不知道该原路离开,还是劝她早些休息。他这一犹豫间,姜一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是其他人都说,酒解千愁,果然是骗人的。这些事情呀,一桩桩一件件都还在眼前,哪里解了愁呢?”她说得没头没尾,成淮渊只道她伤心父亲去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觉得此时便说什么都苍白无力,默默去倒了杯茶,端到她面前的石桌上,柔声道:“喝酒伤身,喝杯茶醒一醒吧。”
那杯茶沏得有些时辰了,已经没了热气,绿沉沉的一杯,几乎要看不到杯底。姜一竹伸出一根葱管般的指头,戳了戳杯子,喃喃道:“都是我的错。”成淮渊没听清楚,皱了眉头又凑近了些,不解道:“什么?”姜一竹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托住腮,抬眼看他,因为有了几分醉意,一双杏眸带了些朦朦胧胧的雾气,眨眼也变得慢许多,缓缓阖上又缓缓睁开。她似是看着成淮渊,又好像穿透了他看着他身后的位置,幽幽道:“那日我要是答应让娘跟我们一起,她也就不会被骗走;我若是坚持带笑笑出门,她也不会被骗走;还有爹爹……”她眼中缓缓蕴出水光,却倔强地扬了扬头,不愿让自己落下泪来:“是我没用,没能救爹爹。”
她说完这些,院子里寂寂无声,成淮渊站在她面前,束手无策。他从前不知道,小世妹竟然把这些都揽在自己身上,一遍遍责怪自己的无能无力,一遍遍逼着自己回想这些已经再无转圜余地的事情。他心中一痛,轻轻道:“不是你的错。我们这次去,一定能找到凶手的。”他似是说给姜一竹,但又更像是说给自己,暗暗发誓要帮助姜一竹找到凶手。
姜一竹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缓缓点头,只是点的幅度太大,即使撑着桌子,还是险些掉下椅子去。成淮渊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正想上前扶她一把,她却不以为意地又坐正了身子,赞许道:“是啊,哭是最没用的事情了。”驴唇不对马嘴,显然是她醉意逐渐加深,已经有些迷糊了。她扶着桌脚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向屋内走去,路过成淮渊身边,踮起脚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要回去歇着啦,你也快回去吧。你放心,之后我不会喝酒了,只有今天试一试。这事只有咱们两人知道,好不啦?”竟是丝毫没察觉成淮渊在这里多么不妥当,大大咧咧地仿佛他常常半夜越墙而入,她已经见怪不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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