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卦(一)(2/2)
余徙楚放开他,冷酷严肃的面具裂开缝隙,眼底染上惯有的温柔神色:“我又不是你的保姆,又不欠你家钱,凭什么听你的?”
林继川叹了口气,颇为苦恼地想:就算是我家的保姆好像也没听过听我的。他的头又垂低了些,给自己打着气强词夺理:“可你是救我的人呀!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要负责。”
方有些软和态度的余徙楚竟被这句话真的激怒了似的,咬咬后槽牙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我是救你的人,那你怎么敢……”
怎么敢,怎么能……怎么能当着我的面,从我眼前跳下去?
“我……”林继川还在想自己要不要道个歉,余徙楚已经面色铁青地端着碗走了出去。林继川吓出一身冷汗,叠声叫着“老余”,不顾胸腔火辣辣的疼痛探了半个身子挣扎着下床。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道袍,小太监似的踩着碎步把他搀起来:“哦哟哟,莫急着动呀!肋骨断了好几根,觉不出痛的吗?”
林继川疼得头皮发麻,借着他的力喘匀气,断断续续地问:“爷爷,您哪位?刚刚出去的那个人去哪了?”
“你这小娃娃,忒不讲礼貌!”那老道士满脸堆笑地看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让林继川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对方亲手打造的什么艺术品。林继川背脊一凉,默默从他怀里挪出来,老道士尴尬地摸摸鼻头,笑道:“你当叫我田天师。”
“田天师?”林继川只觉得这名字奇怪:“你姓田?名字真怪。”
田天师被他猛地一噎,气极反笑,指着他的鼻尖道:“你你你,你这娃娃,有点意思。”
林继川一点也不好奇他叫什么,目光仍在余徙楚消失的门口流连:“田爷爷,你还没告诉我刚刚出去的人去哪了。”
田天师张张嘴,也懒得纠正他,笑了一声:“你说你的哥哥?他自然有他要做的事啦。他不出去干活,咱们三个人留在谷底,不吃不喝啦?”
“三个人?”林继川想了想,奇道:“你的饭他也要管?”
田天师吹胡子瞪眼地吓唬他:“哇哇哇!你这小娃娃说的什么话,他不管我,我如何专心治你呀?小崽子忘恩负义,你胸上的板板还是我给你打的,前三天你发烧,我为了给你煎药灌药,觉都睡不好,都三天没清修了!你瞅瞅我的眼圈和皱纹……”
林继川忽然失神,喃喃道:“发烧的时候,是你照顾的我吗?”
田天师捻着胡子振振有词:“是啊是啊,贫道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吧?崽崽,治好之后可千万记着我的好啊……”虽然你身是那大小子擦的,药是那大小子喂的,屎尿也是大小子给你接的,但至少……至少方子是我田某人熬夜给你写的吧?没有苦劳也有功劳。
林继川却黯然消化着田天师的话,心想这次老余可能是真的气着了,连照顾自己都嫌麻烦。
怎么办怎么办,刚刚还把人气走了……
林继川越想越急,急火攻心,一口气走岔便咳嗽起来。不咳还好,这一咳震得整个胸腔都在疼,抵御疼痛几乎就用了他仅剩的所有力气,林继川有些坐不住了,身子往左歪倒。田天师赶紧揽着他的身子给他放平在床上,想给他拍拍胸口,碍于胸上固定的小夹板不敢动作,索性等他咳完,再拧了一条半干的毛巾来给他擦了脸上湿漉漉的
泪痕和口水,得了他虚弱破碎的一句“谢谢”。
田天师似乎很受用,大气地摆摆手:“等你好了再谢不迟。”
林继川咳得头疼,身子一歪,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