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1/2）

季抚在城下，手中的剑铮然脱落，眼睁睁看着她就此从城头坠落。心头如死寂般，再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力。

“小七！”“阿抚！”

来人刺死靠近他的敌军，挡在他身前，婉琴与赵怀璧随后赶至。

季抚睁开眼，看着挡在身前的人，不可置信道，“白彤晚？”

少有人知，当年昌銮帝赐予长公主的暗卫共有两人，一明一暗，明的自然是季抚，随身护卫长公主安全，暗的则是白彤晚，从未于他人眼前现身过。

转眼敌军又将他们围拢，可影卫只有一个，带不走两个人，婉琴目光在赵怀璧和季抚身上游走。

赵怀壁抓住她的手，“事到如今，你还想推开我吗？”

婉琴果断下令，“带季抚离开。”此时此刻的季抚早已陷入昏迷，他身上伤势过重，浑身已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

赵怀璧将她抱入怀中，蹭着她耳蜗，“阿琴真过分，等阿抚醒来发现我们都不在了，你要他怎么活下去？”

婉琴同样将他圈住，“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无数箭羽朝着她与赵怀璧射来，赵怀璧始终紧紧的抱着她，他闭着眼感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婉琴也死死抱着他，像是连体婴儿般生死都不再放开。

她朝着敌军的方向，一字一句，言辞坚定，“承国乃泱泱大国，承传百年，我乃承国长公主，上承于天，无上…尊荣…即使死亡…我…也要…守着…这片…生养我…的…土地…”

密集的箭矢再次射来，赵怀壁呈护卫的姿态，紧紧护在她身前。

婉琴闭上，身上是刺骨的痛，感觉身体内的血流了一半，这大概就是要死的感觉了。

比起忍辱负重，她还是选择决绝赴死，至少，她还死在承国的这片土地上。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母妃和外公走过的路，也许有些东西，真的是印入骨髓的。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纵不得偕老，也当生相随死同穴！

她回手用尽力气，将赵怀璧抱得跟紧，这一生何其有幸，得遇知己，何其有幸，得遇良人，何其有幸，得你眷恋，何其有幸，与你生死相随…

怀壁，怀壁，此时时刻，我终于可以说一声。爱你，是我夏婉琴这短暂的一生中做过的最好的事。

几日后，镇南王与广平王攻下上京，掌控皇宫，而后双分天下，划分西为湘国以东为燕国。

而远在秦泷的城郊，沿着湿漉漉的山道拾阶而上，风连城终于看到了那座刻着“风离”名字的坟，其上未亡人三字仍殷红如血。而在他坟墓的旁边还立着一个合葬的大坟，上书“夏婉琴，赵怀壁之墓”。

拄剑的黑衣男子站在墓旁，手中是烧了一半的纸钱。待看清来人，脸上浮起嘲讽的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来看她？”

风连城苦笑，他自然是没有资格的，只怕那地下沉眠的两人也是不愿再看到他的。他对她逃避过，欺骗过，利用过，甚至在秦泷的最后一面，留给她的也是全然绝情的话，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再来看她？

“你可知公主到最后一刻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从容赴死的？她这一生受尽冷落，却到死所求不过无愧于心四字。承国的百姓大概从未听过这个身处冷宫的公主，可她却到死都爱着这片土地上的人。这些，你大概永远不会懂吧。”

季抚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看他，倔强清冷的背影沿着山道缓缓往下，他武功早已被废，又因着重伤未愈强撑着替婉琴和赵怀壁封棺入葬。此时每走一步都要喘息片刻。

他永远忘不了最后见到他们两人时，他们的身子早已僵硬，浑身插满了箭，而那两人却是至死紧紧相拥着，像是要将对方牢牢印如骨髓，生死相契。

这世间多是痴男怨女，可如他们这般生死相托，知情知心又有几人？他以前常说赵怀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今看来的确是他瞎，至少怀壁这一生，活时从容潇洒，死时不留遗憾。

“季抚，也许七公主还未死。”大概他的身影太过寂寥，风连城突然忍不住点醒。

“假如未死，终有相见之机...”后面几个字被淹没在寒风里，模糊不清。

“什么？”季抚骤然转身。

风连城道，“你也没找到她的尸首吧，既然没找到，也许就还活着。”

季抚闻言一愣，但下山的脚步依稀快了些。等他走后，这苍茫的山上只剩下风连城一人，他修长的手指流连过冰冷的墓碑，埋藏在体内，那深入骨髓的痛楚突然爆发，将他湮没。

那是怎样的悲恸啊，夹杂着悔恨，夹杂着不甘，夹杂对那个死去的女子无限的怀念，那些隐忍的再也无法说出口的话终于化作泪水，从他眼眶中留下。

那样的姑娘他又怎么可能不爱，分明无数次推拒，无数次告诫自己，可那心就是不受控制地陷了进去，再也无可挽回，以至今时今日，除了哭泣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方式来缅怀这个失去的女子。

阿喜，阿喜，骨子里，你果然是那么热烈又倔强的人啊，宁可选择那么壮烈的死去，也不愿苟且求生。

可却是我用阴谋诡计，用这双手一点点将你推向死亡的...

此时此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双面圣手，竟然在一座荒凉的坟前哭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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