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共犯（2/2）
“四师兄。”李渊洐赶紧轻声嘟囔了一句，他没有想到秦临竟是因为一句秦老四炸了锅。
“什么？”
不知是不是秦临微微松开了手，李渊洐突然发觉自己往下沉了一些，仿佛下一刻就将要跌入山谷之中。
“四师兄！”他立刻欲哭无泪地大喊出来，“不对！师父！我叫你师父还不行嘛？快放我下来......”
秦临沉声道：“大声点。”
“师父！！啊——”李渊洐扯开了嗓子，“我真的不敢了啊......”
整个山谷中回荡着他凄惨无比的声音，匿于林间的飞鸟受到惊吓，顿时倾巢而出，成群地盘旋在修习崖的上空。
秦临总算肯罢手，将李渊洐拉了回来。他惊魂未定地坐了一会，呆滞的模样像是三魂丢了七魄。
良久，他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所有的伤心事全部涌上心头。寺庙被毁，师父不辞而别，又来到这陌生的无柳山，连饭都没得吃还要在这里挨罚受人欺负。
虽说也是自找的，但是细想之后还是难过。李渊洐的眼里进了些风沙，他只是轻轻揉了揉，眼眶便发红起来，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风沙的缘故，还是难过的缘故。
他沉默着走回修习崖上，将水桶提了起来，赌气般扎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马步。
“真是讨人厌恶。”他小声抱怨了一句，没敢让人听到。
秦临在崖边上站了许久，才缓缓走了回来，提起水桶继续受罚。李渊洐立刻往边上挪开两三人宽的距离。
李渊洐愤愤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凶巴巴地命令我？其他的师兄吃你这套，我可受不了。”
“我为何不能命令你？”秦临说，“你刚刚才喊的师父，一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李渊洐无语道:“我才不认你做师父！天底下哪有师父只会欺负徒弟的道理？”
秦临冷笑一声，说:“那你又不是我徒弟，我为何不能欺负你？”
李渊洐顿时傻眼，自知被他绕到弯里去了。他想着该如何扳回一城，便改口道:“那若是我拜你为师，是不是不用再受欺负了？”
秦临不冷不热地说:“看心情。”
“果然。”李渊洐轻蔑地哼声，“我又没主动惹你，为何总是紧盯着我不放呢？”
他说罢又理直气壮地补充道:“耿前辈让你照顾我，可不是让你欺负我的。”
秦临说:“是你有错在先。”
“我？”李渊洐皱眉道:“我不过喊了你一声秦......”
秦临递过来的锋利目光让他将最后两个字又咽了回去。秦老四，李渊洐暗自觉得好笑，自己没由来的随口一说，竟是引得他暴跳如雷，差点就被丢到了山谷里......
李渊洐说:“我肯亲近你，才这么喊得这么亲切，谁知道你丝毫不领情，还动手打人。”
秦临手中的水桶径直掉到了地上，溅出的水洋洋洒洒地落在二人身上。
李渊洐愣怔半天，只道是秦临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讪讪地说:“我......我不过随口一说，开个玩笑罢了。你至于连水桶都拿不稳吗？”
秦临低头去擦了擦身上的水珠，许久才抬起头来。他的脸上短暂地露出了一丝慌张之后，又恢复了平常那副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模样。
玉清殿上又传来一阵钟声，轻重相接，各自敲了三下，不知是何故。修习崖上刚刚落脚的飞鸟一齐飞起，向着山崖旁云雾缭绕的山谷俯冲而去。
“下午再来受罚，两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秦临顿了顿，道:“这是早课的钟声，迟到了同样要受罚。”
秦临转身朝石阶走去。李渊洐这回不敢再拖沓了，赶忙跟了上去。
早课好啊，总比在这里风吹日晒地扎马步要来得强，李渊洐心满意足地想着。
这时，晏子启从石阶上匆匆跑下来，他将手背在身后。经过秦临面前时，心虚地问了声好便立马躲开。
晏子启将李渊洐拉到一旁，将藏在身后的两个馒头拿来出来。
“子启! 还是你最好了! ”李渊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从他手里接过馒头，趁着秦临还没有看向这里，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晏子启笑了笑，挡在他的身前替他遮掩，低声说:“你要是不吃点东西，等会早课肯定熬不过去的。”
李渊洐点了点头，将馒头塞了满嘴，只能支支吾吾道:“我以前怎么没有觉得白馒头这么香呢！”
晏子启偷偷瞥了一眼秦临，说:“你把剩下的一个给四师兄送去吧，他也饿了一早上。”
“我要是去了，他肯定又骂我坏了规矩，”李渊洐看了一眼在石阶旁背对他们站着的秦临，十分为难地说:“他绝对不肯，是吧？”
“反正你横竖都得挨骂，倒不如给四师兄送去，他要是也吃了，就不会说你坏了规矩。”晏子启提醒道。
李渊洐立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带着另一个馒头，快步朝秦临走去。短短几步路，他就想好了让秦临老老实实将馒头吃下的主意。
“师父！”李渊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临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一句话未说，李渊洐便趁着他转身的间隙，将馒头塞进他的嘴中。
“我看到你吃了。”李渊洐笑弯了腰，“四师兄也坏了规矩，可不能光骂我一个人了! ”
秦临出乎意料地没有气得脸色铁青，只是缓缓抬手将馒头取下，拿在手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渊洐啧啧叹道:“我说秦师父，咱俩现在可是共犯，你就快点吃吧。”
秦临抬头看了他一眼，李渊洐立刻摆手道:“别这样看着我! 你再不快点吃完，等会早课迟到可不能再骂我了! ”
秦临点了点头，妥协了他的把戏，不再说话。
李渊洐得意洋洋地转身招呼子启一块离开，再回头时突然看见秦临脸上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依旧是不易察觉，像是脸庞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颊，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忽闪的辰星，转瞬消失在了眼波深处，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