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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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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来了,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只是说了些注意风寒的场面话,留下了几味不痛不痒的食补方子,就恭敬告退了。西离送走御医后,仍是坐在床边陪着他,像是小时候一样,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他身上的锦被。赤庭蜷缩在这份熟悉的安宁之中,终于放松了紧绷一晚的神经,眼皮轻轻落下,很快就睡着了。

烛火在纱帐间朦胧地脉动,除了屋外更漏滴水的滴答声偶尔传来以外,四面落针可闻,寂静得可怕。

西离在这种不寻常的安静之中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眉间凝了几道竖痕,抬眼望向窗外。树影如鬼魅,定格在窗棂上,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鸟鸣声,穿云裂石,响彻云霄,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惊怒,震得树声四起。紧接着无数的鸟声纷纷从四面八方与之应和,窗棂上的树影碎裂,碎片疾行掠过脆弱的麻纸,黑压压的鸟群从山谷树林间腾起,聚为巨大的黑球,向着声源而去。

西离猛然起身,动作带得赤庭也惊醒了。他听着屋外鸟雀的吵闹声响,一时还有些茫然,揉着眼睛问:“师父,怎么了?”

“凤使那儿出事了。”西离眉关深锁,他看了一眼赤庭,吩咐道,“我过去一趟,你好好呆在这儿,不要乱跑。”

赤庭一听,顿时整个儿清醒了,他扯住师父的袖子,一骨碌翻身下了床,一边往自己脚上套鞋,一边嚷道:“我也要去。”

西离无法,只好帮着把他另一只鞋套上,拽着他疾步而出。

路上遇见不少宫中持刀侍卫,也集成小队匆匆忙忙地往那儿赶。西离叫住了一路人,冷冷问道:“今夜子时你们本该在含华宫巡侍,为何现在却在这里?”

小队长一脸苦相:“先生,您有所不知。凤使大人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小凤使的一样随身饰物落了,到处都见不着,正在发脾气,就传令叫我们沿路仔细找回来。我当时也觉得不大妥当,可是含华宫门前还守着不少青阳过来的侍卫,料想不会有事,便也只好依令行事。谁知道……”

西离大惊:“青阳过来的侍卫?!除了贴身随侍,其余的青阳人都应该留在宫门外待命,怎会出现在含华宫门前?!”

小队长顿时傻了。也不顾还在赶路,立时便朝着西离跪下,咚咚磕头:“小人不知!小人实在不知!求先生饶命!先生饶命!”

赤庭听得云里雾里,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师父。西离看着含华宫的方向,徐徐叹了口气。

环环相扣,调虎离山,这是有人蓄意要让凤使一行死在桑明,可惜手段仍然不够高明。凤使号令百鸟,岂是人力所能左右。今夜注定不能善了了。

果不其然,待众人赶到含华宫的时候,局面已定。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鸟毛箭羽遍地,几名穿着侍卫衣服的人也已被绑缚,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凤使一行乘坐的马车已经成了个筛子,而太康抱着芍心站在一旁,神情冷漠,除了袍子上溅了些许血迹以外,毫发无伤。

不待西离有所反应,太康便先发制人,冷冷道: “西离,你们桑明真是养了个好伶人。”

“先前在敬酒的时候,我便感觉到此人不善,用鸟羽试了酒,果然投了毒。我预计此事不会善了,果然在回宫的路上,他竟率领大批人马公然对我和芍心行刺……任我的手下怎么呼救,四周都无一侍卫前来制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事情结束,本该守在这儿的侍卫才赶到,还个个糊涂、俱不知情。真是好手腕,好设计……若真是几个凡人,怕是除了一死,别无他路了。”

她笑了笑:“可惜,对我等神子而言,这点阴私伎俩,还不必放在眼里。”

她与芍心身后的黑暗中,成千上万只小小的眼睛在月色下闪光,动物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如潮涌不息的海浪。短短一刻钟内,皇城内外所有禽鸟俱应凤使号召,集结于此。除去站了人的地方,全是鸟兽的天下。

一时间气势迫人。赤庭被她扫了一眼,顿时手脚发抖,冷汗连连,被师父挡在身后,才勉强有站住的力气。

西离稳住心神,上前行礼赔罪,艰涩地开口:“让凤使受惊,实在是青阳失仪……此事我定当彻查,三日之内,必然会给先生一个交代。”

太康慢声道:“三日之期,难免夜长梦多,我只怕不等先生查明原委,此事就要生变了。”

西离神色一紧:“您的意思是……”

太康却不搭,转而把目光投向赤庭:“小朱雀使,现在身体可好受些了?刚刚的宴席上,中招的怕不是只有我白凤一家呢。倘若此人的目的是要置所有祭子于死地,西离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

“杀无赦。”

“不错。”太康微微冷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启唇,“死罪自不可免,只是既然招惹神子,等同于挑衅父神,可不能让他不痛不痒地就这么死了。”

“先生以为如何?”

“简单。所有共犯,一律当庭斩首,尸首熬至肉糜,任鹫鸟啄食,以儆效尤,并咒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西离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这也不费多大功夫,便应道:“好。”

他招来人,直接当着太康等人的面,交代布置明日一早于市集行刑的事。随后而来的护卫队拿着镣铐将犯人挨个铐上,扯着拖去大牢,还剩最后一个人时,被太康的手势制止。她向躲在西离身后的赤庭招招手,温柔地说:“赤庭,你过来。”

赤庭不敢忤逆,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低着头,在她身前站住了。

太康拉起他冰凉的手,问:“现在还难受吗?”见他摇头,又笑着说,“看吧,朱雀的血脉惯是一身正气,百毒不侵,一会儿功夫就自己好了。”

她撇向被官兵摁在地上的最后一人,眼神中阴冷一闪即逝:“我听芍心说,白天你还和这个人在一起,做好朋友是吧?明明关系这么好,他还给你下毒,足可见心思十分险恶,真不是个好人。”

她用力握住赤庭颤抖不已的手腕,轻声询问:“我帮你一起教训他好不好?”

明明是十足轻柔缓和的语气,在赤庭听来,却如同毒蛇的蛇信舔着耳廓,令他僵硬得无法动弹。他还抖得厉害,赤色的瞳孔倒映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清晰而无声息,仿佛他已浸入血泊。

是敖毕。

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串连成线,在他的脑海中成像。敖毕白天说过的事,拜托他的话,晚上发生的意外,凤使方才的陈述……敖毕口中保住桑明的办法,竟然是杀了白凤祭子!——而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连芍心都明白他的杀意,只有他浑然不觉。他张了张口,喉咙却哽着,发出的一息微弱气声,如同哭腔。

“来。”太康从一旁的卫兵手中拿过长刀,按着赤庭的手,让他的手指把刀柄紧紧包住,轻轻说,“杀了他。”

赤庭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手臂被她高高举起,却本能地抗拒着落下的力道。刀面在半空中微微发颤,映出清明月色不住地闪。

不,怎么能杀了敖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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