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周准慢悠悠地骑着车，书包在他背上晃来晃去。他把车子扎在单元楼前，没有理会那一票大爷大妈对他的指指点点。刷卡走进电梯里，合上的门一并挡住外面的闲言碎语，周准靠在光滑冰冷的墙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找出钥匙开门，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周准拖鞋踢踏的声音，他坐在沙发上仰过身子，双目无神。把喝完的易拉罐准确投进垃圾桶，周准从冰箱里翻出鸡蛋和番茄开始煮面。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锅里的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才像真正醒过来一样把面下里去。切番茄的动作熟练又快速，蛋黄蛋清搅在一起，冒出几个泡。

吃完饭把厨房收拾完，周准看着客厅一角被自己用布盖住的相框，走过去掀开了那块布，静静站着。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地说话，声音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遇到了一个有些傻的人，他很白，比我矮点，脸上总是挂着笑，让人喜欢，”周准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下面的句子，“最重要的是，他说遇见我很好。”

“妈，虽然你说要是没生下我就好了，但还是谢谢你没带我一起走。”

他将相框重新盖住，手指抚过自己的脖颈，那是母亲的双手曾拼命掐住又放开的地方。闭上眼，像惩罚自己的苟活般掐住那里，等到大脑发出窒息的警告才松开。轻轻的咳了下，周准睁开眼，无波无澜，一片平静。

把书包拉开，一本本书扫过去，看见一张折起来的纸。周准抽出那张纸，上面画了奇怪的路线，他仔细地看了下，目光停在“方沐之的家”几个字上。在心里轻笑了一声，不知道这小孩什么时候塞进来的，画的可不是一般的抽象。他还把途中的几家甜品店标了出来，旁边写着“很好吃，下次要一起”的字样。方沐之总是能给他带来各种惊喜，这让他怎么舍得放开。若是他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会不会像别人一样避他唯恐不及呢。

周准把那张纸叠好收起来，下定决心把一切藏好，手机突然传来了讯息。

“周准，你在干什么呀？上课好无聊啊，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的大课间。周准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后就给方沐之回消息。

“在整理东西。”刚发过去那边就又来了条消息，估计是抱着手机在等，周准想。

“这样啊。那你要快点回来，今天班主任说我们已经是准高三生了，不能再吊儿郎当的了，可是这些话我爸也天天说，我都听烦了。”

方沐之等呀等，周准还是没回他的消息。他皱了皱眉，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和他说了让他讨厌的话周准才不想回的，他刚打算趁上课前换个话题再讲几句，手机就震动了下，周准说了很多，还是语音的。

偷偷摸摸找出耳机插上，让同桌给自己看一下老师。同桌一脸“我就知道你在谈恋爱”的表情，不管同桌在想什么，方沐之蜷到桌底，郑重地按下播放键。

“快上课了吧？听完这条就好好上课，别忘了你怎么和你爸爸约定的啊。既然是好学生就要有好学生的样子。我在整理学校的东西，两三天就能回去了，不要急。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带你去吃你喜欢的焦糖布丁。还有，地图我看到了，以后有时间去找你玩。”

听到这里，耳机突然没了声音，方沐之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下，小喇叭还在动啊。耳边有着浅浅的呼吸声，方沐之懂了，周准是说这么多说累了，于是他乖乖的等周准歇够继续，不长，十秒而已。

“另外，方沐之，我有些想你。”

方沐之捂着撞到的头满脸通红的坐回椅子上，他已经顾不上班级内其他同学看过来的好奇眼神，整个脑袋里都是周准最后一句话，最大音量3D绕脑循环。

——方沐之，我有些想你。

好的，我会好好听课的。方沐之强装镇定把手机静音塞回书包，拿出卷子想冷静冷静。而题目的解字落完笔，紧跟着的便是周准两个字。

想和方沐之对一下答案的同桌凑过来看到被“周准”覆盖的答题区域，吐槽了一句：你女朋友名字还挺正气哈。

方沐之想把答题纸揉揉扔了，可是又心疼自己的笔水，虽然他不想承认是舍不得上面周准的名字而已。毕竟之前的学习生涯中，那么多份答得漂亮工整的卷子方沐之一张都没保存过，除了这一次半面草稿半面“周准”的答题纸。

在答题纸上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方沐之写到：一八年九月二号下午四点十八分，周准说他想方沐之了。如果以后他再和方沐之吵架，就用这个回怼他。

写完后方沐之严肃地把这张纸折起来夹进日记本里，又翻出一张新的草稿纸利落地把卷子写完递给同桌，补充一句看完不需要的话就扔了吧，我也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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