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1/2）

章厚志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麻溜地开始收拾东西。

卢红梅是他妈妈，她发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外面冲魂，再不回来，死在外面算了。”这就是卢红梅惯用的紧缩句，章厚志显然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它准确的意蕴。

图书馆离家并不远，但章厚志还是一路小跑。一路上楼屋夹道，路却并不窄，今天的行人比往常少些，也没遇到什么车子，所以只花了七八分钟就到小区了。

当然，他不知道，有两位神仙正一路紧随。

冥王和敕九一边跟着一边打量着章厚志，他们也有些不解，毕竟按敕九的标准，此人虽未大富大贵，却也算得顺遂，怎么就要死了呢？

进了小区，轻车熟路地抄了小道直奔第四栋，而后爬到三楼，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卢红梅和章风果然已经坐在餐桌旁等着他了。

章厚志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才怯生生地叫了声：“爸，妈。”

两人都没有看他，只是卢红梅起身去了厨房，端出来一大盘饺子还有几副碗筷和酱油碟子，往桌上一摆。

“吃饭啊，怎么？还想我们再等你会儿？”卢红梅看章厚志还跟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立刻脸色一沉说道。

章厚志立马放下包，轻轻跑过去，拉出椅子坐下。

三人一时无话，都默默开始吃饺子。

“上神，你怎么看？”冥王看了看一旁敕九，问道。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发现章厚志要死的迹象。

敕九摸了摸下巴，目光又在三人之间扫了扫，这才点头确认道：“是芹菜猪肉馅儿的。”

冥王差点翻了白眼，还好他是出家人，有修养，有修养。

“今天上哪儿去了？”卢红梅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有些怪异、可怕的安静。

“去……去图书馆了。”章厚志刚夹起一个饺子，蘸了点醋，有些尴尬地停住了，低头答道。

卢红梅“啪”地把筷子往下一放，瞪着章厚志就骂道：“我不是让你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工作么？你又死去图书馆干什么？你现在都大三了，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

“我想……想考研。”章厚志放下了饺子，还是没有抬头。

“啊！？”卢红梅听到这话立刻火冒三丈，两条纹眉高高吊起，“你还想考研！你早死了这份心，你看你自己像个读书的料子吗？要考，你高考的时候就考上了，还用等现在？”

章厚志彻底沉默了。

“我告诉你，我们家配不上什么硕士博士。而且就你们那个破学校，一年能考上几个？我警告你，章厚志，你如果再让我听见一句，我连你大四的学费都不给你交。看你毕不了业，哪个学校要你这个‘研究生’！”卢红梅看见他那副蔫蔫的样子就来气，拍着桌子喊道。声音越说越尖，刺得人耳膜生疼。

“好了，吃饭呢，少说两句。”章风在旁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很敷衍地劝道，他是司空见惯了。

“你少在那里装好人，我告诉你，他要上了研究生，就你那个小破五金店都供不起！你还看！天天看、天天看这些破新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儿子就快失业了！你知不知道啊！？”卢红梅一把抢走了章风的手机，还不忘骂道，“老子无用，儿子混怂！”

章风看得正起劲，不料被卢红梅插来一手生生抢走，又惊又怒，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碗底与桌面的玻璃撞出一声雷霆：“你发什么疯？还给我！”

卢红梅也被那一声巨响吓着了，仰头看着章风满面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发憷，两串眼泪登时掉落下来：“都是我发疯！要不是为了你们俩，为了你们姓章的，我犯得着？”

章风见老婆垂泪，也不好再说重话，然而一腔怒火还未发泄，于是转向儿子骂道：“你看你这个怂样子，你还想考研？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让你给我看个店你都不会。哪个学校会要你？我今天看新闻了，你这就是典型的‘逃避式’考研，就是没种！我也把话放这儿了，我们供你上学不是白供的。你要想考，我们不给钱。而且就算你考上了必须跟工作了的一样，每个月往家里打钱。”

章厚志还是低着头，没有哭，只是不说话。

“说得好！我们养了你几十年，现在我们也老了，干不动了，你也该还我们了。你要想读研，必须得给钱！”卢红梅听到这里也忘记了哭，拿着筷子指着章厚志说道。

“你听到没有！？”章风见儿子还是不说话，像使惊堂木似的，把饺子盘往章厚志桌前一掼。几个饺子被震出，落在章厚志腿上。

章厚志伸出手，把那几个饺子捡起，放到自己碗里，然后才站起身，说了句“知道了”，接着离桌，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敕九和冥王眼睁睁看着三个人跟唱戏似的，从一片死寂，到面红耳赤，变化之快，这两个“观众”差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呀？怎么就吵起来了？”睡神大人一脸懵地看了看冥王。

冥王摇了摇他光秃秃的脑壳，然后回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管他们俩，我们还是得跟着那个小的。万一死过了，就不新鲜了。”敕九看了一眼又再次安静下来的饭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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