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2）
男人猛的从睡梦中惊坐起身。他眼神空洞，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还没从噩梦之中挣脱出来。他呆坐了半晌，看到卧室里熟悉的摆设才慢慢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他昨夜借着酒意好不容易睡了过去，没成想却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纷乱的梦境。他没能记得住梦到的内容，却仍然记得梦境之中的那种绝望。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打开终端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分
已了无睡意，他掀起被子正要下床，却一不小心踩到了床头的一个酒瓶，差点被绊了一个趔趄。他低咒了一声，抬脚把酒瓶拨到一边。
桌子上的水杯是空的，他拿着杯子到饮水机下等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忘记交饮用水费，物业很是坚决的给他断了水。
冰箱里满满的都是各种啤酒，他看也没看随手拿了一瓶，权当白开水一样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滑入他空荡荡的胃里，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也刺激了他脆弱的胃壁。
男人浑不在意隐隐作痛的胃，拿着酒瓶走到了阳台。
自从六年前爆发了内战，首都星便开启了防护罩，从此再也看不到满天的星空。现在使用的是仿生的模拟系统，头顶从此变成了虚拟的星空，还会随着时间和天气的变化调节显示度，十分智能。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不管怎么仿真，都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虚情假意的违和。
今天的夜晚十分安静，楼下偶尔传来飞行器飞过的声音，听声音应该都是在限高范围内，十分遵纪守法。
男人趴在阳台上就着天上虚假的夜景喝完酒，不知道从阳台什么地方又摸出了半包烟熟练的点上。
他就这么一直呆到了远处天幕慢慢的变换成了灰白，然后在从林立的大楼缝隙中透出些许橘黄，天际的光线慢慢的变得刺眼，天要亮了。
身后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他吐出肺叶里的最后一口烟，转身回去了屋里。给角落的食盆里倒了点狗粮，原本谄媚的扒着他裤脚的大狗乐颠颠的吃了起来，再也不愿违心的搭理这个满身烟酒臭的铲屎官。
男人不满的对着肥大的狗屁股踢了一脚，狗头都没抬的转了一个方向，实在懒得理他。好在男人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转身去浴室冲了一个澡。
氤氲的水汽在小小的浴室弥漫，很快洗手台的镜子上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个骨节分明的手在上面抹了两下，镜子里便映出一张憔悴脸。
这脸胡子拉碴看不太出年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皮因为疲惫被生生的压出三层褶子，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他整个人气质有些阴郁。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随即低头抹了把脸。
*
首都星星际对接港.
成百的上千想要过港的舰船等在外面，随着前面漫长的队伍龟速移动着。
一台浅灰色的运输舰链接上平台的对接阀，片刻之后对接阀指示灯亮起显示核准通过，闸门缓缓拉起，运输舰连忙断开链接，驶入了闸门内，在后面队伍羡慕的目光中结束了大半天的等待。下一辆立刻跟上，接入平台伸出的对接口，进行下一次核准。
六年前第七第八行星宣布独立，并勾结星盗对地球发动了袭击，联盟愤然出兵，跟第七第八行星在域外对峙了两年。
两年时间，在耗尽了联盟积攒多年的物力财力，也让联盟的自大狂们对自己的定位有了清晰的认知，同时也耗干了联盟内部求和派的耐心。终于在上一次联盟公投中以52：48微弱的优势压倒了主战派，与第七第八行星暂时休战，安居一隅。
人们渐渐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除了第七第八行星航道已经闭锁了之外，似乎跟以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接台上滴滴响起了匹配不成功的报警音，这台小型运输舰随即被引导到一旁排队做人工核准。
这台小运输舰刚才就排了大半天的队，好不容易轮到它结果还没通过，只好按照系统的提示停到旁边的准停区。
准停区停满了等待过检的飞船，驾驶员找了一个位置把运输舰停好，拿着分给他的号码下了飞船。
他按照提示走到待审区，又看到了一串长队。他看了一眼队伍的长度，自觉的站在了队尾。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队伍也慢慢的缩短着，男人已经慢慢走到了中间。队伍中有人已经有人不耐烦的开始小声抱怨起来。男人前面是个长期跑航运的中年大叔。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宇宙漂泊，见不到人，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倾诉，再加上排队实在太过无聊，便和身后的男人攀谈起来。
“来一支吗？”他掏出一颗烟对着身后的年轻男人释出善意。
男人指了指身边跟着的一个半大的少年，笑着道了声谢婉拒了他。
中年大叔也没在意，自顾自的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等了这半天，可把他给憋坏了。“兄弟，你那颗星来的？”
“第六星。”年轻男子笑了笑，他说话速度并不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
“哇，那你可够厉害的。那边现在怎么样？”中年大叔惊讶。第六星虽然还在联盟，但是与第七第八星毗邻，又距离战场太近，听说也很是不太平。他听一起跑航运的兄弟闲聊的时候说起过，第六星人好多都已经外迁，他这几年也已经很少见到第六星的人了。
“不太好，不过日子总要过下去的。”男子淡然一笑，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这倒是。”大叔吐了口烟，颇为感慨。
“这世道吧，越来越乱了。你说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打起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不打了，还想着日子能好过些。可这几年封锁越来越厉害，物价飞涨。首都星这边治安还好，我听说南边那几个星啊海盗猖獗，航路特别不太平。我之前听说南边有人发战争财，趁乱囤积物，你说这人啊怎前就……”他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这人就是从第七第八星旁边来的，貌似也是做生意的，不由的住了口，讪讪的打量着对方的神色。
对方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微妙的神色，点点头赞同道，“南边这几年确实不太好过。有办法的都已经想办法迁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平头百姓，凑合着过日子罢了。”他摸了摸旁边少年的头顶，得到了少年一个疑惑的眼神。
“饿吗？”他轻声问。
少年慢慢摇了摇头。
也挺不容易的，他年纪轻轻的带着一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孩子在第六星讨生活。中年大叔看着他们，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正想着，前面慢慢的有了些动静，提示牌号的大屏上出现了几行字。上面写着，今日业务只办理到285号，后面的人第二天办理。
男人看了眼手里牌号289，默默叹了口气。
“真tm倒霉，这一天又白费了。”前面的中年大叔低咒了一声，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对接港隶属联盟，负责首都星所有的进出港业务，虽然业务面相星际开放，奈何服务实在无法与星际接轨。人工核检服务朝九晚五，多一分钟班都不肯加。
之前还有人就服务态度和工作时间问题向联盟提交过相关投诉，后来听说那可怜哥们的船就再也没有进过港，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他们这些靠着船吃饭的只能敢怒不敢言，好在对接港除了慢点，态度差点也没别的毛病，多花点时间陪点笑脸也就完事了。
没有通过核准，自然也就无法进入首都星，他们这些人只能在港口外暂时安顿下来等待核准通过。时间一久，港口周围也慢慢衍生了一些商家，向他们这些人提供一些周边服务。
年轻男人婉拒了大叔一起去吃饭顺便找点乐子的邀请，带着孩子回到了自己那条灰扑扑的飞船上。
看来他们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富裕，大叔看着他俩的背影，摇了摇头自己找乐子去了。
*
对接港办公大楼里，一个姑娘踩着高跟鞋抱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匆匆跑了过来，在一个办公室前一个急停刹住，腾出一只手在门口敲了几下。
“别敲了，头儿走了。”旁边路过的一个男同事好心的提醒她，顺便接过她手上那堆文件。
“什么？！”那姑娘哀嚎一声，他们头儿晚来早走，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就稍微办了点事儿耽误了一会儿，头儿又溜了。她还有一堆文件等着审批呢。
“要不然你给他打电话？”同事不怎么真诚的建议她。
“不用了！”姑娘果断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谁都知道他们头儿下了班绝不接单位电话，她要是因为这事儿紧急呼叫估计第二天头儿来了会扒了她的皮。“我自有办法！”她把文件从同事怀里抢过来，又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
首都星战争广场
广场正中矗立着一个造型独特的纪念碑。这是四年前停战之后，为了纪念战争中牺牲的士兵而建立的。碑身前立着一块碑文，讲述着不久前的那一段惨烈历史。碑文旁边摆着几支白色的小雏菊。
过往行人大多行色匆匆，鲜少有人停下来看那碑文上到底写了什么，广场上只有几个闲散的拍照的游客和玩耍的孩子，还有个退伍老兵打扮的男人坐在喷水池旁拉着手风琴。
忽然一阵终端的铃声响起，原本正坐在广场台阶上抽烟的一个男子皱了皱眉，看了眼号码还是接了起来。
“什么事儿？”他语气颇为不耐烦。
“你终于接我电话了！”对面肖大志略有些发福的脸出现在光屏里。
“有事儿没有，没事儿我挂了！”楼小七皱眉。
“别别别！”肖大志生怕他挂断，连忙拦住他。这祖宗接电话不容易，十次能有一次通就不错。“那什么，”他在终端那头组织了半天语言，“下个月咱们队里都来我这儿聚聚，你没事儿就过来呗？”
“没空！”楼小七想也没想的拒绝。
“诶！”肖大志拿他没办法，只好一咬牙喊了出来，“我要结婚了！”
楼小七正要挂断通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肖大志说的是什么。他抬抬眉看了看对面的肖大志，“是谁这么想不开？”
“嘿，我跟你说，我要不是够不着你我……”肖大志气结。
“你够得着你能怎么着？”楼小七完全不惧，反正肖大志打不过他。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肖大志大人大量的原谅了他，“队里人都来，你来不来？”
光屏那边的楼小七沉默了一下，意料之中的还是摇了摇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也知道我这边人多事儿忙，局里都靠我一个人，走不开呀。”
听你扯淡。肖大志心里翻了一白眼，但是又是在不知道说什么，半天嗫嚅着挤出来一句，“你最近还好吧？”
“好着呢，你看我最近不好吗？”楼小七对着镜头转了转脸，让对面看清他360度无死角的脸。
肖大志看着光屏里胡子拉碴，眼袋都要耷拉到脚面的男人，实在无法违心的附和他那句好着呢。“那个……”还没等他想出要说点什么，楼小七已经截断了他讲话。
“行了，我好忙啊，有同事喊我了。我会给你包红包的，记得代我向他们问好。”楼小七不由分说的挂断了通讯，并且在挂断的瞬间，无缝切换了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肖大志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对面屏幕已经黑了，他刚想要骂人，终端来了一个提示他楼小七给他转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上面写着“给弟妹的精神损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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