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家的温度（1/2）

这是顾家第一次叫救护车。

顾平炘面无血色，腹部大片的血红，在灯光的照射下触目惊心，击溃了岑玲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像没有生命的假人一样被拖着抱着抬上救护车时，岑玲几乎要晕厥了。她的儿子从小到大良善听话，不论是脾气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岑玲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林峰云身上。岑玲咬定，儿子的堕落、叛逆，全是林峰云的所作所为。担忧和埋怨像是两根粗韧的绳，把岑玲的大脑绞得生疼。

“老顾，儿子他不会...不会...有...有事吧？”岑玲打着颤，直冒虚汗，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做母亲的人，终归是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其余杂乱的因果可以留待以后再梳理。

顾启勋被吓得面色发白，心里也没底，故而没有回答，集中全力驾驶，跟紧了救护车。

急促锐利的鸣笛划破寂静的夜，红蓝交替的闪光飞过空旷的道路。

一到医院，医生护士就忙活起来，推车一路无阻地进了手术室，灰色的铁门一关，内外的人便如身在两个世界，断了音讯。顾家夫妇也是一通上下乱跑，签字、输血、等待....

夫妻二人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干等着。从顾平炘被推进去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心就砰砰直跳，冷汗几乎打湿了全身。

“老公，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岑玲说话时，嘴唇打着寒战。

“先别说这个了。”顾启勋又急又荒，心脏病都快犯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岑玲小声自责，泪如雨下。

岑玲一哭，顾启勋的不安更上了头，好像顾平炘已经凶多吉少了似的。“冷静点，小顾会没事的......”

夜流逝得很慢，太阳没有出现，清晨的天光是阴郁的黛青。空中布满阴云，绵绵的雨随之降下，潮湿的空气蔓延开来，让人通体上下没有一处干爽，仿佛浸在泥浆里一样腻乎。距离顾平炘进急救室已经近四个钟头了，指示灯却仍旧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岑玲的哭声断断续续。她一夜没睡安稳，蓬头散发、眼圈深重，同往常如凤鸟般高贵精致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顾启勋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面上的泪痕像是瓷器的裂纹。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手术室的指示灯暗了下去，灰铁色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顾平炘的家属在吗？”

“在！”岑玲和顾启勋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急促地问：“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医生拉下口罩，是个年轻的男人。“没有生命危险，过一会我叫护士陪你们去办一下住院。你儿子这情况可能得住个十来天，回去准备下衣服。”他无精打采地说。

“谢谢医生。”夫妻两人仍然有些惊魂未定，但好歹脸色好看了几分。

医生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些什么，又多问了一句：“你儿子是试图自杀的？什么原因？”

岑玲咬了咬牙，还是羞于开口。

“我是手术医生，本来只负责救人。但患者的命不仅仅是手术的问题，如果你儿子有抑郁的倾向，保不准下次还会想自杀。”医生的话说得不是太直白，只是略微点明了道理，希望岑玲能够自己领悟。

“医生，同性恋有的治吗？”顾启勋踌躇了半天，终于压低声音开口问。

医生听了顾启勋的话，疲惫不堪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只是短短一瞬间，面上又复归平和，看上去反倒比之前精神了几分。“我有个朋友，心理医生，叫林松，我把他电话给你，不收你们钱。别怀疑我乱收费。”

岑玲和顾启勋连连道谢。

医生又接着说：“同性恋不是病，你儿子可以不用看这方面的问题了，应该去检查一下有没有抑郁倾向。还有你们，建议也去看看心理医生。”

岑玲和顾启勋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惊疑地问道：“我们？”

“就是你们啊。怕你们这些中年人接受不了你儿子，才好心多提几句。”医生淡定地说，他也不管夫妇二人的反应，转身背对他们挥挥手，“先走了，去准备住院的东西吧。”

换上常服的周其曜拖着青黑的眼圈，在医院停车场门口站着。

“其曜，下班啦？”上早班的同事朝他打了个招呼。

“嗯。”周其曜困到了极点，甚至没看清向他打招呼的是谁。

周其曜迈着蜗牛般的步伐周进停车场，坐上一辆黑色轿车，对驾驶位上的男人问道：“松松宝贝儿，你今天上班吗？”

“放假，在家伺候你。”

“我昨晚做了台手术，”周其曜闭着眼说，“那孩子被父母发现是同性恋，想自杀。松啊，你说你爸妈咋就那么开明呢，我都还没说什么他们就接受我了。”

“毕竟他们都在欧洲待过。欧洲现在不少国家同性婚姻都合法了，”林松追问起顾平炘的后续，“孩子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那当然，你老公是什么人？妙手回春懂不？”周其曜孔雀开屏似地炫耀道。“对了，我把你联系方式留给他父母了，回头你去谈谈。也算是我支持一下你的公益项目了。”

“项目谈不上，连个报备的地方都没有。同性恋平权现在还大都只是地下/活动。”林松叹息道。“能帮一个是一个吧，我不想看到阿泰那件事再发生。”

“他都走了十几年了吧。不过你天天在你现男友的面前提你的前男友，是何居心？”周其曜用蹩脚的京剧腔唱了“是何居心”四个字。

“有够难听。”林松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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